追忆似水年华
文/七安
冬天凛冽的风和肃杀的气温，将秋叶又凋零了一层，再进而，碾成粉末。空气开始干燥，嘴唇干裂。候鸟已经远去。
时节还是没变，人却已然悄悄发生了变化。比起当初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地刻苦学习，似乎再也不会如当初那般流连与书山与题海了，而今更流连的，是冬天里那温暖如初的被窝。
曲和说，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在这严寒的冬季，思维被冰封了，思绪似乎只适合用于回忆过去。于是，在这忧伤的时节，我成了一个垂垂老去的人，开始回忆起温暖被窝中尚未被冻结的往昔岁月。
什么是过去？在我看来，过去就是一段不在了，也不会再来的时间，更准确来说，是由人和事，在这段时间内构成的片段。毕竟，人是不会去凭空想念一段空空荡荡的时间的，就像不会有人喜欢去看一具没有血肉的骷髅。而有了那么些人、那么些事，过去才会显得如此丰富、多姿、美好、感动……
提笔至此，忽然觉得只有回忆业已不够，张爱玲说，回忆永远是惆怅，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我却不这么觉得，我想，人总是需要总结的，而我都是望二十的人了，是该记录些什么了……
诞生。
一至三岁，记忆全无。（这一段，如果也被划归青春，那么应该是交由上帝保管着，还未被葬入被窝吧？）
四岁，幼儿园。由于被大一岁的伙伴欺负，后来死活不肯再去上学。
八岁，小学。第一次考试便得了双百，居然忘乎所以地直冲回家报喜，以致都吓到了父母。
九岁，祖父过世。想起第一次上学便是祖父替我提着大大的书包；想起问他要一元钱甚至难于上青天。我哭了，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如此严而不厉了。
十二岁，打架。号召了一大群同学在大门口围堵惹了我的人，吓得他报告了老师，所有人便作鸟兽散。回家被训，于是立志做个好孩子，不打架。
十三岁，初中。第一次远离父母和祖母，出门求学，共计三年时光。
在那里，我遇到了他，一个说我是他两个最好的朋友之一的男孩；我遇到了她，一个为我写诗、说喜欢我却并不爱我的女孩。有后来一起六年的泡、鸡、牛；还有三年同学一生朋友的捷、天、欢……更有让我受益颇多的良师，那个说我是极端分子（要么很好，要么很差）的班主任，那个鼓励我说是金子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语文老师，还有那个很看重我以至于我学习认真到抄很多作业英语都能名列前茅的英语老师。还有那么一首歌——在雨天的风中摇曳的《十年》……那座小到可以用纳米来计量的学校，到底蕴藏了我多少的忧愁与感伤、美好与感动？一光年的长度，足够丈量吗？
十六岁，和班上其他九个同学一起，未经中考就获得了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在别人都在煎熬的五月我们只是欢声笑语，时光便轰轰烈烈从我们面前跑过，我拉不住它，我为曾想过要拉。我知道那些事我们本该经历，但当我们用那些本该经历这些事的时光来经历另一些事，那，那些事，不也同样值得难忘与纪念么？
只是接下来的三年，是显得那么模糊与陌生，我恍惚还觉自己仍在那安详的、没有硝烟的五月的村庄，宁静、美好、难以忘怀。我很好的秉承了中国人安土重迁的性格，我不适合陌生的环境。
然而，再陌生的环境，我还是经历过；时间再长，我还是会记得，心甘情愿，即使，不堪回首。
这是特殊的三年，完全脱离正常的轨道，南辕北辙，大相径庭。但生活就是这样由不得你。记不得考过多少次的倒数，只是脑海时常浮现父母看到成绩单时的难过表情，心中撕裂，疼痛。那阵子，讨厌回家，甚至想离家出走。但我没有，也不能，我知道那些爱我的人承受不了，所以，为了他们，也仅仅是为了他们，我成为了高考这条流水线上大批量生产出来的破败玩偶，上面印着“MADE IN CHINA”。可我真的不想如此千篇一律，于是，当别人在数理化的题海中徜徉时，我却倾听书籍的呢喃召唤，感受书籍的馥郁芳香。我甚至抛却一切地疯狂阅读。张爱玲的悲情荒凉，林语堂的幽默隽永，钱钟书的博学睿智，还有卡夫卡的荒诞，昆德拉的哲思，以及王小波带泪的诙谐，安妮宝贝滴血的冷艳……甚至连尼采、罗素、维特根斯坦等人的晦涩的哲学著作都有浅尝。然后开始学会思考，开始觉得自己不管肉体如何，在精神的本质上是孤独的。我也问过自己，我惧怕孤独吗？不，不会的，别人有女朋友，我有文学做我的妻子，音乐做我的情人，思维和心灵都被装点得璀璨。
我甚至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单纯，甚至是傻。当别人越来越现实地看待生活与社会以及由此带来的压力时，我却想象着，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出发旅行。带上一条通人性的大狗，背上我的吉他，拖着一只大到可以装下我爱的CD与书籍的旅行箱。去一马平川的大草原看日出日落，去深邃浩茫的海边倾听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风流……继而走过天涯、海角、高原、盆地。将所见、所闻、所感，述诸笔端，让每一个渴望自由的人，听到我自由的声音。只是，自由的另外一种说法，难道真的是流浪吗？
或许，人真的在期待着什么，即使知道永远不会发生。
就这样，在反差，期许，浑噩中，我度过了三年……是悲是喜，我也没有标准来衡量，谁都没有……
就这样，我的第一个二十年过去了，翻书般的潦草与迅疾！可是人生究竟有几个二十年呢？张爱玲说，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呵，如此说来，我已经是饱经沧桑的老者了。“时光真疯狂，我一路执迷与匆忙，依稀悲伤，来不及遗忘，只有待风将她埋葬。”
看着自己所写的，发现随着时间的靠近，自己竟变得越来越伤感，我难过不已！是，我不用掩藏自己的感情。或许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叙者，但我却是一个诚挚的记叙者。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忘却，这很好，至少没有痛楚，但是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毫发毕现地刻在我们沿途的风景中，我们记住了，那是因为内心的不舍，与心甘情愿！
好了，我的目的达到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无论我的过去怎么样，都是过去了，只能用来纪念，没有办法重来。
明天，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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