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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的乡村 文/清清沙河水
 

  
  
  时值初夏,淡淡的白雾和淡淡的清凉仍然眷顾了沙河岸边那片孤避、阴沉和荒凉的乱坟岗。伴随着初升太阳的渐渐东起,血样的朝霞染红了静静的河面,染红了静静的河岸,同样也染红了那片无人涉足的乱坟岗。带着几分神奇又带着几分神秘的淡淡白雾,如少女般的羞涩,在人们的眼前悄悄离去,沙河,沙河岸边和紧紧偎依在它旁边的那片乱坟岗,才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河面开阔平坦。清清的河水清澈见底,知名或不知名的水草舒展着双臂在河水中轻歌曼舞,使从旁经过的成群鱼儿、成片蝌蚪和荒废已久的码头、鸟立桅杆的孤舟与遗弃岸边的棚舍,皆沉醉其中。细心的人们从中发现,唯独不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渔翁,紧随他前后的小花狗,整天懒懒痒痒躺在河岸上的小花猫,和那几首百唱不厌的渔歌子。
  
  河里秋水一孤舟,
  
  渔夫醉卧晚霞后。
  
  菜儿剩,
  
  酒儿流,
  
  不见贤妻笑满头。
  
  
  
  柳抚堤,
  
  草抚岸,
  
  蜻蜓又飞荷叶间。
  
  桨欲起,
  
  曲欲弹,
  
  渔歌唱罢霞染。
  
  河岸早已放绿。鹅黄色的叶芽由浅入深、由小变大地挂满了柳树的枝头,远望如青云,近看似玉带,把沙河岸边打扮得如此妖娆和如此秀丽!与此同时,它还不失贪婪地把无人问津的羊肠小道死死地拥抱在怀中,密不透风,挤不进去。一阵微风吹来,十里河岸十里垂柳,尽显博大与雄浑、媚态与曼妙!让从此经过的人们只余折服弯腰,就剩赞不绝口。
  
  而那片被人遗忘的乱坟岗,此时也摒弃了往日死一般的凝重。小草破土而出,探出尖尖的头来看看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红色、白色、蓝色等各种各样颜色的野花儿,含羞带艳地绽放在沟壑、斜坡和坟头,不雕不琢,稀疏得让你敬畏,不修不剪,拥挤得让你悦目。人们似乎觉得,上苍在有意偏爱这片土地;人们似乎感觉,上帝在有意偏袒这个角落。然而,沙河,沙河岸边以及那片乱坟岗,它们的宁静、幽深和孤单都被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所打破。生活在沙河两岸的人们都知道,这肯定是哪家老人又去世了。其实,人的一生从逗号开始到句号结束,当中最多还夹杂一些种地、喂猪、做饭的省略号,说媒、娶妻、生子的感叹号,非常简单、非常平淡的事,可为什么搞得如此隆重呢?又为什么死后还要那么声势浩大、沸沸扬扬呢?这可能是一种风俗,一种文化,一种千年不改的民风!
  
  漫长的送殡队伍由远及近地沿着沙河河岸向这片乱坟岗而来。驾鹤西去的是一位老渔翁,他祖祖辈辈就居住在离沙河岸边不远的村庄上。他是喝着沙河水长大,他是踏着沙河岸边娶妻生子,他更是带着微笑、满足和眷念,被人抬着,被亲人哭着,来到了这片已经是花香四溢的乱坟岗。如果不是他长期在沙河渡口义务替人摆渡,如果不是他在这片寂静偏远的地方救助、收留那么多落难之人,他就会和生活在沙河岸边的许许多多村民一样,无声无息地来;他就会和静静流淌的沙河水一样,无怨无悔地去;他还会和长满乱坟岗的荒草、野花一样,随着春风荣伴着飞雪枯。
  
  当众人把老渔翁的棺柩抬到沙河岸边并停放在乱坟岗,当地理先生煞有介事地选好墓穴地并征得亲友们的同意后随手画好了一个南北向的大致方位,当送葬人举起锹并挖起乱坟岗那片厚重的黄土,接下来就是儿女、亲友们生死离别的哭喊和众乡邻依依不舍的叹息,等走完这几道程序后,老渔翁与灵柩一起被众人缓缓地放进墓穴。挥锹铲土,填土覆盖,只一会儿功夫,一座新坟就斜躺在沙河岸边的乱坟岗。烧纸,磕头,然后起身离去,老渔翁的一生就这样在众乡邻的见证下画上圆满的休止符。
  
  翌日晨,沉闷的沙河,沉闷的沙河岸边和同样沉闷的村庄,被即将分娩的少妇呻吟声所击碎!人们在焦急等待中听到了婴儿离开母亲体后那呱呱坠地的啼哭和接生婆兴奋地冲出产房大声高呼母子平安的狂喜。沙河岸边的小院激动了,沙河岸边的村庄沸腾了,欢呼声,呐喊声,还有鞭炮声齐聚一起,来庆贺这位小生灵降生给他们带来的希望与寄托!她好像季节的更替,她更像一年四季的轮回,有变化也有衔接,有辞旧更有换新。而变化衔接的只是沙河岸边的天,沙河岸边的地和在沙河岸边生活的人们的面孔,而辞旧更新的却是沙河岸边的生活,沙河岸边的社会和永驻沙河岸边的那片生生不息的乡村!
  
  此后不久的一天午后,晚霞轻描了沙河、沙河岸边和那片刚添新坟的乱坟岗,晚霞同样也淡写了码头、桅杆、孤舟和刚刚翻新的棚舍。沙河,沙河岸边和离此不远的乱坟岗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带着她的儿子儿媳和那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身后依旧跟着已经长高的小花狗和同样长胖的小花猫。他们就此住下,重复着老渔翁生前的那份工作:清晨替人摆渡,晚上撒网捕鱼。他们等忙完一天后,酒足饭饱后,洗漱完毕后,就照着老渔翁生前的样子,大家一起仍旧立在月圆高挂后的船头,欣赏着自己和自己脚下的这艘小船与天空中星月一起醉落河底的那份憨态;享受着静谧的沙河、静谧的沙河岸边和同样静谧的乱坟岗,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若影若现的那份神奇;倾听着年轻后生隆起双手,放开喉咙,对着沙河,沙河岸边和离此不远的乱坟岗,唱起了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老渔歌:
  
  “河里秋水一孤舟,
  
  渔夫醉卧晚霞后。
  
  菜儿剩,
  
  酒儿流,
  
  不见贤妻笑满头。
  
  
  
  柳抚堤,
  
  草抚岸,
  
  蜻蜓又飞荷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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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录入:清清沙河水    责任编辑:钟峰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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