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品潮叔

　　阳光下的桔子林，泛着耀眼的青光，车轮碾下的灰尘，飞舞般向窗后飘逸；柔缓优雅的旋律，辐射于车身、反射于耳畔。

　　小姑父不远千里从上海请假过来，哥哥作为男方家庭代表欣然前往，好友小丛同我坐在一起。妈妈说不能“打单”，所以我挑四人，算上自己。——今天是我的订婚宴。

　　酒过三巡，小丛问我潮叔怎么没来。之前他跟我潮叔一块吃过饭，所以惦记着他，语罢，我禁不住思绪纷飞......

　　潮叔可谓是人间的一朵奇葩。人们都说歌颂长辈，而我，却开特例，讲讲我的潮叔，还事情一个真相，没有一丝掩盖；还世人一个说法，没有一丝润饰；还过去一个交代，没有一丝隐瞒。

　　14年前的我，虽然考上浙大却无缘续读。迫于生机，而无好路，只得南下投靠潮叔，因为他已经在那里“扎根”5年。火车一路呼号，极速，咸宁－广州，普座，18小时的颠簸，下车，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广州－东莞，长途汽车，3个小时的辗转，终于到达潮叔住处。进门的刹那间，我有点惊愕了：10平米的出租屋，潮叔、潮婶、堂弟还有潮婶的外甥共住一屋，上下铺，厕所在厨房旁边，连为一体，毫无遮掩。潮婶正在厨房靠着墙壁上下抖动锅把。潮叔接过我的行李，问我带没带家里的特产。堂弟和潮婶的外甥正仰着脖子看着电视上的港剧。晚饭后不久，夜幕降临，广东的不夜城随处可见。旁边就是KTV，酒楼卖座声、叫座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灯火辉煌，远处的旋转高空射灯从窗户透射进来，水泥地上、墙壁上、床沿上，都有七彩光芒铺盖着。感受着这一切，我的内心澎湃着激情......

　　“阿祖，快铺床吧！”潮叔的一句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从潮叔的手里接过略显破旧的被褥，弯腰，屈膝，慢慢理好被褥的每个角峰，打好地铺，倒了下去，却是一夜无眠。

　　晨曦微露，我被潮叔叫醒，匆匆穿好衣裳，没有早餐，饿着肚子穿梭于大街小巷，四处打量是否有招工之处，好不容易看到贴有招工启事，忙不迭上前咨询，奈何只招女工，一问缘由，以“男子难以管理”为托词被拒。经人点拨，有劳务中介包找工作，费用只需60元，闻罢，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奔，回住处找潮叔帮忙。不料潮叔给我的回复是：“中介都是骗人的，自己找到的工作才靠谱！再说，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上班，现在也没钱啊。你最好找包吃包住的工作。如果你一个月内没找着工作，路费我帮你出，你就回家去吧！”转眼间，1天，3天，7天，15天，20天......30天很快过去了，包吃包住的工作始终跟我无缘，揣着潮叔给我的200元路费，仰望头顶一片蔚蓝，长吁了一口气。耳畔响起他那天说的话：“你如果拿着路费去劳务中介所，找到工作后，你的伙食费我是不管的，也不要再来找我帮忙了，就是饿死了我也不会管的！”思前想后，攥着200元钱，我最终妥协了，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了第一次颓丧回家的列车。

　　几年的打工生涯里，时不时从别人口中得知，潮叔一如既往地消沉，一如既往地懒惰，一如既往地冷漠。他在家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总是被潮婶牵着鼻子走。但凡家里有人情要走动的，他一概不理，也不是不想理，也有可能是没能力梳理。多年以后他见到我，还列举我的种种不是，而且还说路费没有还给他。每当提及此处，我就不胜痛恨，想起奶奶去世的时候，收到的很多吊资，他不在家里管人情，却将其囊入荷包，当时大娘和我妈跟他理论许久，叫他拿出来给兄弟仨分些，不是他一人所能霸占的，他就把路费之事拿来遮盖......妈妈忍无可忍，就让他把路费算在强夺的吊资里，权当了结此账。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还一直陈芝麻烂谷子地翻着旧账，居然还说那时候的200元相当于现在的500元！试想，火车硬座票涨价了吗？用来坐火车的钱升值了吗？奶奶去世的吊资你平分了吗？

　　直到今天，侄儿订婚大宴，家里的规矩是要封准新娘红包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能躲则躲，也不是拿不出，也有可能是不想拿。

　　“新郎倌，我敬你一杯！”表姐将酒杯端向我。

　　我收回思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内心涌起一股热流。暖流过后，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涩......“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时隔多年，潮叔，你的思想就没有蜕化、发展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