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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脚·菜园

发布于:2014-12-21 07:3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绿的絮语

编辑点评:两代人的记忆,两代人的亲情。畸形的年代造就了畸形的审美观,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越来越文明,我们再也看不到裹脚这种陋习了,

  想起外婆,自然先想起她那前锐后钝,呈“三角形”模样,顶多三寸的小裹脚。

  儿时的我,大多数是在外婆家,对外婆的裹脚感到特别新鲜,所以,当外婆洗脚时,我便搬个小凳子坐在她的旁边。外婆用左手和右手交替着解开缠裹在小脚上的长长的白色的布条,这时会闻到臭袜味儿,我立刻捏住鼻子,但双眼仍好奇地去看外婆的小脚。只见大脚趾直直地伸向前面,是三角形的尖,和我们一般的脚趾没什么区别,二脚趾紧紧地贴在大脚趾的侧下方,而三四五脚趾则完全踩在了脚掌下,尤其是小脚趾已经弯曲到了接近脚心的位置。看着外婆的小脚,我刨根问底抛出一个又一个答案:谁裹的?累不累?疼不疼?不裹又咋着?外婆常常叹着长气不回答,被我缠烦了,有时轻轻地,无可奈何地回答着我的问话:“先前呀,女孩子就兴这个,大家大户的闺女哪个不裹?不裹,就是不听话,没有家教,名声不好……我是在六岁那年你姥姥娘唬着脸给裹的,又掐又拧的不裹不给饭吃。”“难道不疼吗?”“说不疼,那是瞎话,你想想,生生的骨头活活的肉,硬是给裹得紧紧的,不能打弯,硬是裹成这个样儿,会不疼?俗话说‘小脚一双,眼泪一缸’……”外婆每说到此,眼眶里就溢满了泪水。我似懂非懂,只是用小手去擦掉外婆眼角的泪水。

  就那一双畸形的小脚,被誉为“三寸小金莲”,却支撑着外婆笨重的身体忙忙碌碌七十多年!

  儿时的记忆里,对外婆家屋后的一个菜园记忆犹新,每每想起,历历在目。菜园四周长着一些树,树枝交错、树影重叠。树下还种着一些花。我常常看到小鸟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又从树上跳到树下,真感到一种别样的快乐。最记得的是一棵枇杷,暮春,枇杷花悄悄谢了,树上结出了一个个小枇杷,我便天天到菜园里去看枇杷,枇杷在我这个小馋猫的期盼中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熟,它的外皮先是青绿色,逐渐青中带黄,只要变得黄澄橙的时候,我就飞奔回去,边跑边喊外婆,外婆一听到我的喊声,就立刻停止手中的活儿,笑盈盈地说:“好吃头!喊什么啊!”我才不理睬她的话,只是去拉外婆的手,外婆迈着裹脚,颤巍巍地随我进入菜园。外婆摘下一个枇杷,撕开外皮,只见黄黄的果肉露了出来,我迫不及待咬上一口,甜中带酸,好吃极了!这,在那个时代也是难得的解馋食品了,看着我贪吃的样子,外婆笑呵呵地说:“小呱嘴(小时我是话唠,外婆称我为呱嘴),你慢慢吃,等有发现了,再叫我。”说完,又颤巍巍地离开菜园。

  树下栽的花,最记得的是凤仙花,每到夏天,开满各种颜色,大红、粉红、紫色、洁白,茎叶绿绿,花儿簇簇点点,煞是好看。太阳西斜,不怎么辣火了,外婆带领我摘点凤仙花和叶子回来,放入碗中加白明矾捣烂,捣得越烂越好,成糊状。吃完晚饭,外婆用事先准备好的麻叶子,裹住我的指甲,指甲盖上纳上花泥包好。我的手指顿觉冰凉凉的,挺舒服的。外婆又拽点拆洗被子废弃的缝被线,在我指甲上绕上几圈扎牢。我便在期盼中进入甜蜜的梦乡。第二天一醒来,我就嚷着叫外婆解开棉线。哇,手指甲变成红红的了,我开心地大喊大叫,似乎要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我的内心的快乐才好。更好玩的是红色洗也洗不掉,鲜亮不褪色,就像涂的指甲油,可以保持好长时间。

  外婆常常侍弄着那个小菜园,她常说:“有耕耘,嘴上才能享福。”每年春天,当外婆手上的老茧掠过复苏的土层,那些带着外婆体温的种子,沾满了泥土的芳香,安然入土。所以,一年四季,吃菜不成问题。外婆不仅勤劳,而且精通季节时令,种菜很适时,不同的季节演绎着不同的精彩。菜园随四季的变换而变换着自己的穿着和肤色,孜孜不倦地梳妆打扮着每个春夏秋冬。即使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草枯叶凋的冬天,菜园里也生机勃勃、奇趣盎然。

  我最喜欢夏天的菜园,丝瓜、苦瓜、黄瓜、豆角调皮地爬上了高高的菜架子,都讨好似地开花,比赛似的把自己结出的长长的瓜果整齐地往下悬挂着,像一个个美妙的音符,它们的造型简直酷毙了。外婆变换着方式做着可口的饭菜,普通的豆角、茄子、黄瓜都被她做得有滋有味,清贫的日子,因为有外婆的巧手,我在外婆家特别快乐。多余的菜,外婆会晾晒,留作冬天的储备。这个小菜园倾注着外婆的汗水,她经常提着一桶桶的水,浇着一颗颗的小苗。我是外婆的跟屁虫,那时我太小,外婆给我一个小水瓢,我费力地拿着水瓢,用力地往前洒,有时不但没把水浇到菜上,而是把水倒到了自己身上,搞得一身湿,甚至有时拼尽了力气,把水往天空里一扬,大喊着:“下雨了!下雨了!”外婆佯装生气:“小呱嘴,今晚不做好东西给你吃了。”我一听,立刻跑回屋子里,拿来毛巾,叫外婆低下头来,让我擦擦她的脸,这时,外婆脸上的皱纹笑得成一朵花:“还是小呱嘴对我好啊,晚上给你最喜欢的丝瓜面儿。”我迅即亲外婆一口,并伸出小拇指,拉起外婆的小拇指,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好好好,赶紧去看那一条丝瓜最好吃。”没等外婆说完,我便旋风似地跑到了丝瓜架下,认真地挑选起丝瓜来。

  夜深人静,知名的,不知名的虫儿,都风韵十足地在菜园里安家落户,上演着一场“音乐会”:青蛙在菜园边的小河旁纵情歌唱,飞蛾在空中翩翩起舞,小虫儿在茄子架下呼朋引伴,最妙的是会发光的荧火虫,忽闪忽闪的,当着灯光师,在菜园里飞来飞去,外婆就在这动人的旋律和唯美的画面中安静地侍弄着,就像安抚着一个个婴儿的睡眠,细无巨细。

  这一切就像一张老唱片,永久存储在我的记忆里。

江苏省盐城市建湖县陆翠红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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