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关于故乡的故事——过年

儿时的记忆中
家中一年要养两头猪
年底卖一头置备年货
杀一头就是年货　
 
无论贫穷或者富贵
三十的上午总要到祖坟上请过世的人一起回家
在家中的牌位上享受供奉①
初一的饺子是必须的
还有鞭炮的轰鸣
 
对于过去的艰难岁月来讲
过年就是吃一顿煮骨头　吃一顿饺子　一身的新衣
一只杀掉的猪　肥的炼油　肥瘦适宜的腌制
在细脖长腰的坛子里承载着每一户来年的希望
 
曾几何时　贫瘠的土地养育了不仅仅是一方人
它还包括万千的他乡人
公粮②的概念代表着农民的地位　亦代表着辛劳的付出
直到国家以款代税　取消农业税
祖国千万粮站的没落
直接宣布了一个“白条”③时代的终结
 
曾几何时　把土地收拾好　出产好才是一个标准的好农民
随着改革开放的口号　大型的机械代替了太多的劳作
甚至代替了修桥筑路的大军④
开始有了农闲
直到村中一个消失了整个冬季的人过年归来
他带回来了村中第一台12寸黑白电视
 
第二年的农闲　更多人去了城市
随后　他们的女人也跟着去了
随后无数的岁月　演绎着同样的故事
开始有了留守儿童　留守老年人
过年必须回家　无论在外的日子如何艰辛
过年在家的日子穿着崭新的衣服　
大把的挥霍着过去的收获
留给别人的是羡慕　留给自己的只有自己知道
 
当过年的日子成为了一种攀比
年随之变成了年灾
奢侈的出手背后是下一年的艰辛
门垛中停靠的轿车　只有在春节时才发动
因为串亲走友是一种身份　
酒醉的人在醉中留下了太多的笑话
如同春节的挥霍　难以自拔
 
过年了　礼花中绽放的是人民币
过年了　酒中呕吐的是艰辛的眼泪
 
过年了　是一种回归的期盼
过年了　更是一场全方面比拼的游戏
 
过年了　再也没有年的味道
过年了　太多的是世态炎凉
 
（2017/7/23）
 
 
注①：家中一般有布制的过世亲人姓名，过年期间要燃上香，加上贡品，从三十上午至初一下午，我们老家鲁西北平原土话叫做“请爷爷娘娘”， 三十上午在分头燃香，放炮请回家，初一过完年还要送走。
注②农民每年缴纳给国家作为农业税的粮食
注③农民每年缴纳给国家粮站给农民打个收到粮食的白条。不包括后来公款吃喝变味的白条。
注④过去的农民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则修桥筑路，用手中的铁锨，独轮车开创了太多的奇迹，我出生于77年，没有赶上那个年代，却在小时候多次送父亲和爷爷推着独轮车远行。战争年代战士用钢枪保卫家园，和平年代农民用独轮车和铁锨守卫了太平盛世。历史车轮在前进，很少有人提起这个不起眼的独特历史时代的故事。我却从父亲的口中多次了解这段历史，白天推着独轮车修桥、筑路、挖河，晚上住着临时搭建的帐篷，因为这个时节大多在秋收至来年开春之间，对于北方来讲，是很冷的日子，所以讲，我的父辈们吃了太多的苦，那个时代的农民吃了太多的苦，却很难保证一个小家的幸福日子。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在寒冷的深夜中偶尔醒来，母亲还在油灯下为父亲做着千层底的布鞋或者棉鞋，昏暗的油灯，就是每一个家庭中等待的光芒，有一点昏暗，有一点对于未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