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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魔窟

发布于:2017-08-24 20:4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冬镜

  “渴,想喝水”,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说那句话,扯得全身都痛。嘴唇被沾了水的棉签润了润,轻柔的声音叮嘱:“伤得这么重,手术前是不能喝水的,先忍一忍。”听着那番话,他眼睛睁开,护士正站在身旁,意识到了什么,他望向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包裹的右脚,心情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记忆就像长长的支离破碎的梦,泛涌起疼痛流过胸口,他想停止这噩梦一般的画面,可它还是该死地在转。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里,门“砰”的一声踢开,不大的房间里男女混杂打地铺住了一屋的人,里屋几个人都涌了出来,他想离开,一杯水就往他脸上扑了过来,他的嘴巴鼻子被湿毛巾捂住,再往上面浇水。他拼命憋气,可水一直灌进来。他终于憋不住了,对着毛巾呼吸起来,可是他一呼吸就吸进了好多水。感觉肺都要炸了。他觉得要死在这里了。他们亲如兄弟,这种背叛就像是背后被猝然捅了一刀,如果这只是一个荒唐的噩梦该有多好!!

  记忆的碎片再次连接,恍惚中,他被扶起来,外套和鞋子被强行脱掉,那个满脸肥肉的人拿出他的钱包,把钱包所有东西都翻出来。现金、银行卡、身份证,然后咧开满嘴恶心的黄牙,揣进包里,他们搬来小板凳给他坐、端来水给他喝。他坐了下来,但是水他不敢喝。他们试图为他洗脑,给他讲传销的好处,脑袋晕晕的,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周围四五个男的都和他一样坐着小板凳围着他,墙上刷着黄色的油漆。他不服,他们貌似习惯,扬扬手机,说只要帮他们骗一个人过来,他们就还他自由。笑话!!他就是这样被骗进来的,个中心酸个中绝望难道还要在他身边的人身上重演?!连一起长大一起穿同一条裤子的发小感情都是假的,这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出尔反尔?

  头痛欲裂。碎片段还是不断地出现在脑中:屋里的人都盯着他,连厕所也不让上,8男3女,洗手都得排队,叫着谁的名字谁就去。在那里,吃的都是白水煮面,撒点盐,那些人说他们需要意志坚强的人,所以必须靠体验这种生活去磨练意志。

  那多像一个梦啊。连着几天,他都装作顺从的样子,听他们讲如何骗人的课,他们要求他骗到3900块钱,美其名曰“入会费”,他没办法,就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说考虑考虑,他们放松了警惕,应该觉得他们已经成功说服了他。他要求上厕所,他们也不再派人跟着他了。机会终于来了。他关了厕所门,打开厕所窗,爬到窗口看五楼下的地面,跳!

  “砰——”的一声,他就到了地面了。周围是微弱的灯光,他努力地挪动身体,但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无力地摊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听到了他骨头碎裂的声音,虽然他满嘴都是腥味,但他还是大口地呼了口气,真新鲜,然后就没了意识。

  记忆,再次翻转,突然一个长聚焦打过来,放大了脸的他们一起到对方家蹭吃,有他为他和老家伙撞翻脸摔门而出的情景,有那张他接到L电话二话不说就辞掉工作买的那张高铁票;有L接他下车吃东西时像饿虎扑食般狼吞虎咽的吃相,也有他们打的在车上互相损磨的情景。

  怎么会忘记?那次一下车,一个喝醉酒的少年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往他脸上一揍,他不认识少年,少年和他撕打在一起,后来少年呼喊同伴,他则边狂奔边打电话给L,电话挂断,L就捂着另一只深度近视却来不及戴上隐形眼镜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走,咱们去打他们!”怎么会忘记?在寒冷的冬天他们一起挤在没暖气的小床上瑟瑟发抖却讲了一宿话。怎么会忘记?他失恋L在电话那头陪他喝的那整晚的啤酒?

  时间指针从“6”指向了“12”。过去的,不打算面对,那是背叛的锋刃划过磨刀石的声音,信任果然是带有偏见的,预期对方是善意的,不管是什么,都会一头愣地采取合作行为。还是睁开眼睛珍惜现在吧,既然上天让他重拾生命。

  纱线包着的眼睛只能微咪,手上一紧,愣了,老家伙竟然来了,还握着他的手,老家伙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白发就像在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下起了雪一样,满满一大片,找不出一根全黑,他第一次看见他哭。真奇怪,原本以为要跟这个假想敌打一生一世的仗,不肯妥协,可是现在他却想认输,艰苦的战役打了又打,却在完全没有一点的防备心理下,战役消失了,不见了。

  老妈也在身边,他们情绪平复后就和他讲了:传销分子用他的手机以他的名义给老家伙发短信,说他急需用钱,还拉拢诱惑他们加入组织。知子莫若父,老家伙一看,不像他的作风,就知道事有蹊跷,马上给公安局报了案,家里知道这事后,包括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整天以泪洗面,只能干着急。他逃出魔窟之后,120把他送到了医院,警察也把那个传销组织连根拔起。传销组织没希望了,那,L的希望又在哪里呢?其他被传销的人的希望又在哪里?全国到底还有多少个打着合法销售旗号的传销组织在一遍遍地谋着财害着人呢?

  他望了望窗外,即使在立冬时节,花依然开了满满一树,阳光依然温暖,他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糟,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可他觉得却是那么悲伤,百感交集留给他的是更深的迷惘。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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