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悠悠瓦房情(故乡)

发布于:2018-04-28 10:5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谢鹏斌

  题记——瓦房,它是黄土高原上古老的守望者和传承者。它承载了太多的人文情感,凝结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亲情和记忆。

  在家乡甘谷,走进任何一个有村落的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挨着一间的瓦房,默默地伫立在一条条或宽或窄的巷子两边,深灰色的瓦片,两边凸起中间凹陷,如同鲤鱼身上的鱼鳞似的一字排开,一片一片,覆盖于如同陡坡一样倾斜的屋顶之上,呈现出这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古朴与素雅,远远望去,长满青苔的瓦片,恰似老人脸上,经过岁月沉淀的老年斑,给人一种经历时光荏苒而透出的宁静和厚重的美感。在岁月的风尘下,无声无息,似乎是在向我们诉说着村庄曾经的岁月沧桑和年华似水。

  在老家甘谷,瓦房的修建基本都遵循着坐北朝南的风水理论,主房居中,紧挨着主房左右两边是厢房,在不断的演变中,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所谓的四檩三椽,四门八窗,檐头砖雕,两厢棋盘门窗的瓦房修造标准(俗称半边亭)不过这个主要根据主人家自身的财力而定。老家居于西北内陆渭河流域,属于典型的大陆性季风气候,冬季有西伯利亚的寒流不断侵袭,夏天有太平洋的凉风渐进,所以,选择坐北门窗朝南,既可以充分利用太阳的光照,保持冬暖夏凉,又能使住宅空气充分流通。而且易占学上说,南面草木茂盛,阳气充足,朝南而称王是至高无尚的方位。可见甘谷瓦房的修建,其方位的选取是很有一定的地理依据在里面!

  小时候,看老家的村民修建瓦房是一种永不褪色的记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修房建屋都是一项繁杂的巨大工程,更是一个家庭一年中的头等大事。修房前,要提前几年开始做准备,首先要打好坚实的桩基,从外面地里拉来上好的白土用水一层一层,一遍一遍喷湿,然后在准备好的桩基上打起一堵墙,打墙可不是那么简单,是费体力又是考验技术的活,除撮土用的铁锹外,还有打墙必备的工具打墙檩子、打墙绳子、打墙石榔头和墙两头的挡板和支架,一样都不能少。打墙时对打墙檩子要求很高,打墙檩子必需直,两头粗细差不多,直径在20公分左右,无节疤,高4米左右,一般都是松木的,但所有的打墙檩子都必须一边长。打墙绳子一般不能太粗,打完墙后便于把打墙绳子从墙里抽出来。墙两头的挡板必须是厚木板,记得那时候家乡人常常用门板做打墙的挡板。打墙时,基本是每六根打墙檩子为一组,打墙开始,首先挖坑埋好墙两头的挡板,在两头一样宽的挡板两侧各放一根打墙檩子,两头堵板处用绳子绞牢,再用粗木支架把堵板从外边支撑住,使其始终保持垂直状态。然后在两个挡板两边用绳子拴上檩子,形成一个长方形,然后在长方形槽内用铁锹填土,专往模子里填土,土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以攥紧在手里成形为佳。待土填满后,站在上面的两人就迅速用脚平整,再提着木柄石榔头用力上下击打夯实。按要求两个人一伙打墙,像铁匠打铁一样,第二个人必须打到第一人用榔头夯实的位置,也就是在一个点上要连续夯实四次石榔头,一层完毕,再填土打第二层、第三层,用同样的方法打到檩子完后,再把最下层,也就是原第一层两侧打墙檩子取出后翻在上层,抽出打墙绳子再绑好上层檩子,再填土,再夯实,两边上下各三根打墙檩子如此反复,一遍又一遍,用汗水和持续的耐力,一直打到所需要的建房高度为止。小时候,沉重的铁础子,在打墙人手中上下起舞,打一础子,退一步,狭窄的墙体上退着前进的身影,就如同舞蹈一样美妙!如今,这老祖宗传承下来承接了一代代人情感的打墙活儿,也已渐行渐远,滚进了时光的尘埃之中,如今的家乡,到处都充斥着一夜之间就可以站起来的水泥砖石所堆砌的冷酷无情!就连曾经充满泥土清香的巷子都被光滑水流的水泥路面代替!

  曾经记忆中的老家,人们生活艰难,但是家家户户人情世故都很好,一家打墙盖房,全村的能动的劳力都来帮忙并且会主动带上自家的工具,砌墙的泥水匠,和麦草泥巴的,往上搬运砌墙土基子的,挑水的,层层分工,杂而不乱!而妇女们则会带上菜刀和自家多余的碗筷来主家厨房帮忙,因为全村人一起干活的饭菜,主家一家人肯定人手不够,那时候全村几十个人一起干活,一起吃饭的场面,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热火朝天!如今,这些都成了记忆最深处绝版的画面!就如同这些曾经最美的土墙青瓦房,在水泥砖块墙的映衬下,村庄人越来越少,日子一天比一天落寞,让人心生悲悯。走在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巷子里,看着一间间称不上古老,却只是安详的略显颓废的瓦房,指尖划过充满缝隙,斑驳的土墙,曾经,这些瓦房里有我用双手围住的温暖和记录的往事,以及融进土墙里的欢声与笑语。

  老家院里有一间从我记事起就已经被烟熏火燎弄黑糊糊的瓦房,从椽檩到糊墙的表面,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目!我从小就陪着爷爷生活在这件瓦房里,冬日里的瓦房,上面覆盖了厚厚白白地雪,像老人长时间的等待,白了胡须,皱了眉头;冷极了的天,还有房檐瓦角下凌结而成的长长的冰柱子,一把手拧断,放在嘴里当冰棍舔;夏日里,爬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做作业;雨天,坐在门槛上扬起脸看着房檐下挂起的雨帘;影响最深的,那时候,每天的早晨天还麻麻亮,睡眼朦胧中,就看到爷爷已经盘腿坐在炕头上喝茶,不时的低头歪了脑袋,眯缝着眼睛,鼓起腮帮子,撅着嘴朝着火盆中的星星点点的缓缓吹去,一时间点点火苗上升成熊熊火光,伴随着木柴燃烧后的灰尘飞扬跋扈,冒着气泡的茶罐股股热气升腾而上,再加上柴火燃烧的浓烟混杂在一起塞满了整个屋子,最后又都迫不及待地由敞开的门口逃窜而出。这间瓦房每次爷爷喝茶都会被熏得乌烟瘴气、面目全非,桌子和炕上的灰尘妈妈打扫了一遍又一遍……曾经,在这间青瓦覆盖的屋檐椽子上插满了一把把爷爷自种的旱烟草,粗糙但又不失得体的土墙上,悬挂着一串串红红的辣椒、专门固定的椽檩下就是一挂挂金黄灿灿的玉米,还有爷爷那破旧的充满汗腥味的草帽、扬场的木锹,常用割草的镰刀都会随手挂在屋檐土墙的大铁钉上,这些杂物就如同衣服上的装饰品一样点缀着青瓦覆盖的老屋,追随着主人走过一年又一年流水的光阴。

  老家的村庄,就是由一间又一间,一院又一院的瓦房组合而成,现如今没有喧嚣,没有吵闹,静静地承载着乡村空气特有的重量。曾经,放学回家孩子的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像回声一样在寂静的巷子里来回跳动,妇女在门口吆喝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男人们干了一天活回来相互的道问声和驱赶牲口的打骂声,还有在巷子里来回窜动的老母鸡的一声声滴叫声!晚归的羊群走过,除了留下满地的黑色小疙瘩粪便之外,最让人怕的就是挥之不去的羊膻味,我们孩子会捏着鼻子,用土疙瘩驱赶羊群早点从自家的门口赶紧过去!这样的情景日复一日在记忆中童年每天循环上演!当夕阳西下,黑夜来临时,被黑夜合围的瓦房,微风从房顶上掠过,像一位和蔼可亲母亲,用温暖的手抚摸着瓦房的脸庞,瓦房静静地笑着,万家灯火的照耀下,瓦房随之赋予我们的不仅仅是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更是我们内心深处灵魂的栖息之所!瓦房是没有感情的,但是瓦房里的人和事是有感情的,而瓦房恰似一个人文情感的传承者,在不经意间就用自己的身体记录下了生活的一点一滴!并且在多年以后,勾起人们对它的怀旧情结!因为,瓦房,对出门在外的游子而言,更多了一层对于故乡的那份深深怀恋。

  随着城市中的高楼拔地而起,人们总是向往着外面美好地生活,也许是看倦了家中的老瓦房,也许总觉得越高看的才会更远,村庄里的年轻人总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离开这里以为外面就是天堂;霓虹灯闪烁的世界下,拖着沉重的躯壳,听着嘈杂地刺耳骑车声,望着拥挤浮躁的人群,让黑夜失去了原本该有的那份安静;这时候,也许才会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想起那些个在渐渐远去的瓦房。如今,村里没人居住的瓦房,门上铁锁锈迹斑斑,院里荒草萋萋,砖瓦残破,让人看到就会感到凄凉。

  站在村庄的后山腰,夏日的余晖下,炊烟渐次升起的瓦房,仿佛一位朴实安详的老人,怀揣着无尽的故事,只等着亲近他的人,用充满好奇的眼神听他诉说陈年的往事。

  回到暮色四合的院子,月光把瓦房背后的那棵大洋槐树高大的影子投射到鱼鳞似的青瓦房顶上,树影婆娑,让人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厨房里飘出那一股熟悉的饭菜味,母亲正在做晚饭,爷爷手中拿着旱烟锅子星火一明一暗,静静地坐在陪了他一辈子的老屋檐下,也许,正是像他们一样努力的坚守,守住了老家沧桑瓦房仅有的一点点温暖!正是因此,渐渐颓废的瓦房才被我们时时牵挂!

责任编辑:墨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