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于大姑

发布于:2019-01-15 13:2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赵金浩

  我们都她叫于大姑,没有几个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她住在我们家西边,我在心里默数了一下,我们两家之间仅相隔8户人家。这个于大姑,一庄男女老少,无论长晚,只要见到她都这样称呼,特别是孩子,本该喊姑奶的,听大人叫惯了,也改不了口,仍叫她于大姑,于大姑呢也不计较,一律答应,并且她总是回以小乖啊,小心啊的爱怜,自然,孩子们都喜欢喊她。

  记事起,于大姑家只她一个人生活,属于五保户,唯一一女儿早已出嫁在临村,偶尔会来看看她,于大姑的丈夫姓于,据她说她的丈夫解放前随国民党部队到了台湾也不能确定,那个战乱的年代,一个足不出户一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再加通信条件艰苦,她又怎么知道丈夫的确切行踪呢?我的记忆里,她住的那间屋里一直放着一口漆的黑黑的大棺材,底部前后垫着木头,让棺材离开地面,每次经过都不敢看又忍不住要看一眼,心里特别害怕,总是快步离开,要是晚上,我一个人绝不敢路过那里,就是有伴我也是走在前面,不敢走在最后。这是我们庄上唯一一个为自己死后做准备的将棺材存放在家里的人。

  于大姑的房子很特别,主屋仅一间,坐北朝南,房间很小,棺材与床南北并列摆放铺设,中间只有很小一点空间,那时的人家很少有家院,于大姑家不仅没有家院,唯一的一条东西小路还紧靠门口,而且门大都是开着的,无论向东向西都是必经之路,只要经过,那口棺材不看也得看,看了又害怕,到了晚上,房间里点着煤油灯,看着昏暗的油灯亮光下的棺材很是阴森恐怖;于大姑家的边屋也是一间,不知怎的,这间边屋与主屋不在东西直线上,而是位于主屋西侧错后的位置,还有她的宅基地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块空地,东面是一片树林,西面是一片庄稼,这样的布局与其它人家的房屋布局明显不同,无形中成了一个神秘的所在。

  于大姑是小脚女人,也是我们庄上仅有的几个裹足女人之一,而且个子很小,满头白发,牙齿缺损,她喜欢唱小调,我记得,夏季大家集中在村南头的夹堆上乘凉时,一些年长的大爷大妈就会央求于大姑唱一曲,她一般会以老了,牙掉了,唱不好了为由而婉拒;有时候实在拗不过,也会唱,她唱的都是地方小调,不少是打情骂俏的段子,精彩处,赢得大家哈哈大笑,那时候农村人少有鼓掌的习惯。我们喜欢听于大姑骂人骂街,她骂起人来相当厉害,绝不留情。有一次,不知是谁用粉笔在他家那间主屋的外墙上写了一句骂人的话,她不识字,再听识字不多的人一渲染,她火冒三丈,即刻开骂,站在家门口,闭上眼睛,骂一句,身子前倾一下,一只脚还跺着,点一下头,还拍着双手,也不知哪里那些语言,特别丰富,还都是排比句,一套一套的,我们都喜欢看他骂人的场景,小孩子还私下里偷着学,偷着笑,偷着乐,足足骂了两个小时,直到骂累了才肯收场,她骂人或骂大街的时候,一般没人劝阻,因为大家了解她的脾气,越劝越能骂,越劝越不停,骂足了骂够了也就没事了,照样乐呵呵的。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于大姑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期,于大姑临死也没收到有关他丈夫的任何消息。有的说他战死沙场,有的说随国民党部队到了台湾,无论如何,于大姑心里这样想,丈夫是好好走的,说好会回来,一家好好过日子的,他还没回来呢。这期间,下放在庄上的一名南京下放户老人在和于大姑聊天知道了一些情况,并询问于大姑丈夫的姓名相貌等特征,这位南京下放户老人想起有个人很像,带她到南京认认,结果还是大失所望。岁月无情,从青春年少一直等到风烛残年,一直等了60多年,等到自己躺在自己准备好的棺材里。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