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与鸡

　　喳喳喳，老麻雀对老鸡说：我们好；喔喔喔，老鸡驳斥老麻雀说我们比你们好。

 

　　老麻雀听老鸡的话后一撇嘴，往上一指：“你睁开眼看看，那天上飞的一群一群的是什么——看清楚了，我们麻雀多自在，不像你们被关在鸡窝里不让出来，憋不憋得慌？”

 

　　老鸡用一种带有嘲讽的口气对老麻雀说：“还在这自称麻雀呢，你知道人类管你们叫什么吗——家雀儿，难听的管你们叫老家贼。是在说你们偷粮食吃，祸祸人，还有脸说你们多，你们越多偷吃的粮食越多。”

 

　　老家贼听老鸡这么一说脸上不挂了，赶紧反唇相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不像你们，懒得屁眼儿长蛆，只知道食来张嘴，不劳而获，一年四季就等着张嘴吃现成的，如果没人喂你们会饿死，还在这里有脸说别人。你看我们麻雀，自食其力，一年四季都在地里转，春夏秋三季忙忙碌碌地捉虫子，到了冬季地里没虫子，我们就吃地里的草籽，草籽儿少了地里长得草就少，庄稼长得就旺盛，多打粮食，这也是对人类的回报。”

 

　　“别在这信口雌黄，说话要负责任，凭什么谁说我们不劳而获？”老鸡岂能受老家贼的羞辱，“你以为我们白吃人类的食物吗？他们喂我们食物，我们给他们下蛋，这叫各得其所。跟你说实话，我们也想到地里去吃虫子和草籽，主人怕我们把蛋下到地里，所以才把我们养在家里。”老鸡看着灰头土脸的麻雀讽刺道：“看看自己的形象，矮小的身材走路一蹦一蹦的，简直就是武大郎转世。再看你们的穿衣打扮，一点都不注意形象，一年四季，浑身上下就一个颜色，灰不溜秋的要多难有多看。你看看我们，高高的身材，漂亮的衣服。”老鸡说到这里得意地挥舞了一下翅膀，“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一天到晚精精神神，一副绅士的派头，你比得了吗？”

 

　　老麻雀听老鸡这么说觉得可笑，讥讽道“你还好意思扑棱你的翅膀，不觉得好笑吗？你可知道，我们长翅膀是为了飞翔，不像你们长翅膀是为了给人看——不能飞的翅膀再好看也是个摆设。你可知道你们为什么长着翅膀却飞不起来吗？因为你们不飞到地里去捉虫子吃，时间长了慢慢退化，失去了飞翔的功能。这是因为你们靠嗟来之食，一切依赖于人类，自己主宰不了命运，成了人类豢养的下蛋机器，这是你们的悲哀。还有脸说自己好看，真是恬不知耻。”

 

　　老麻雀的话说到了老鸡的疼处，它的爷爷曾说过，它们的祖先也像麻雀一样，展开翅膀四处飞翔，过着无忧无虑的自由生活。人类发现他们能下蛋，就圈起来养在家里，吃饱了就下蛋，不需要飞着到处觅食，不锻炼造成功能衰退，才落得个长着一对好翅膀却不能飞的结局，想想真是徒有虚名。

 

　　老麻雀见老鸡低头不语，得意的一拍翅膀飞走了。老鸡看着在天上自由飞翔的家雀儿，心里好不羡慕，赌气地张开翅膀扑楞了几下却飞不起来，只可垂头丧气的，孤零零的望着飞远的麻雀，黯然神伤的自我发呆。

 

　　几十年后，老家贼和老鸡都死了。已故老麻雀的孙子，也成为老家贼，已故老鸡的孙子，是鸡场里无数鸡中岁数最大的一个。老麻雀想起它爷爷当初嘲笑鸡时的洋洋得意，而如今却今非昔比，麻雀一天比一天少，可鸡的数量却在成倍增长。看不到天上成群结对的麻雀，只有可怜的那么几个家雀儿，如果真的照这样下去，以后会不会断子绝孙而灭绝还真不好说。想到此老麻雀哀叹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老鸡正领着它那群吃饱喝足的子孙们，耀武扬威的在鸡场里闲逛，听到头顶上传来“唉……”的一声叹息，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过的有多滋润啊，怎么还会有人叹息呢？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老家贼站在鸡场外的树上，便凑近了对老家贼说：“我说老伙计，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竟然老到这种程度了。”老鸡见它身旁一个小家雀都没有，便有些奇怪的问道：“哎，老伙计，你爷爷不是说你们的族群大吗，怎么不领着你的子孙散步，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树枝上发愣？”

 

　　老家雀儿看着十分得意的老鸡底气不足的说：“别提了，前几年我带着他们去旅游，被一伙自称是导游的人骗到了一片树林里，没想到里面藏着一张大网，当我发现是陷阱的时候，再告诉孩子们已经来不及了，除了我飞得快外，其他的都被罩在了网里。我正想方设法的解救他们，没想到一辆汽车把他们送到一家餐厅，变成了人类嘴里的野味美食。”老家贼说到这里，落了一滴老泪，“都说我们是家贼，最多也就偷点儿粮食吃，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视我们的生命为儿戏，把我们的子孙当作美味品尝，这太残忍了。”

 

　　老鸡本想报复一下老家贼，替他的爷爷出口气，可一看老家贼的那幅可怜相觉得难开口，便改口对老麻雀说道：“你睁开眼仔细看看，现在到处都是鸡舍，再看看你们，一群麻雀三只五只，多的不过十只八只，孤零零的乱飞还有生命危险，多惨啊。”老鸡有些得意地问老麻雀“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作鸡好，还是作你们家雀儿好？”

 

　　今非昔比，老家贼羞愧难当地低下头，不敢回答鸡的问题。老鸡还想说下去，当它看到低头不语的老家贼，一个人形单影只，愁眉苦脸的蔫头耷脑，一副老态龙钟的一幅可怜相，不免有些心酸，便不好再开口。

 

　　老麻雀沉思良久，顺着老鸡的话题对老鸡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落得个越来越少的悲惨结局吗？人类只想着只知道你们可以下单为他们创造财富，却忘了我们还会保护他们的庄稼和蔬菜。人类把你们看作致富的一项产业，大力发展，为了增加收益，为你们创造的条件越来越好，不用四处奔波的到处去觅食，吃饱睡，睡足了再吃。为了让你们多产蛋，还给你们配置了精美而营养全面的食物，你们产蛋就多，人类的收入就丰厚。养的鸡越多，他们挣的钱就越多，所以你们的族群就越来越大。我们不行，没人管我们的死活，得靠自己的拼搏，不奋斗就难以生存。不仅如此，还有那些黑了心肝的人把我们抓住当作美食，你说我们能不越来越少吗！”

 

　　老鸡听老家贼这么一说，有些洋洋得意，正在它准备在老家贼面前好好的显摆一下自己的优越时，老家贼又开口道“现在是你们风光的时候，虽然飞不起来了，好吃的却非常充足，你们一天到晚多自在啊！”老家贼从心里羡慕现在鸡的生活。

 

　　就在老家贼的话让老鸡洋洋自得的时候，“轰隆隆……”鸡场里开来几辆大汽车，上面下来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鸡舍。嘴里吹着哨子，大声地说：“你们都各自报报，这些天下了几个蛋，下的多的有赏。”

 

　　鸡们一听下蛋多的有赏，有的兴奋异常，纷纷大声地报着下的蛋数。已经过了下蛋年龄的鸡蔫头耷脑，一言不发。穿白大褂的人大声地说“凡是没下蛋的都到这边列队。”成百上千没下蛋的鸡都低着头站到了一起，穿白大关的人将它们每五十只一组，纷纷投入鸡笼子里，而后便装上汽车里拉走了。

 

　　老麻雀看着这一切吓得浑身直打颤，却看不到有一只鸡难受和恐惧，便奇怪的问老鸡：“你知道你的子孙都被拉到什么地方吗？”

 

　　老鸡一听得意洋洋地说：“他们被鸡场主拉着去旅游，出去散散心，回来心情好，下的蛋又多又大。”老鸡有些失落的对老麻雀说“我真羡慕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鸡场主就会拉着一批不下蛋的鸡去旅游，到处欣赏美丽的大自然，多开心啊。”老鸡沮丧的说“可惜我不是母鸡，不下蛋，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麻雀听后哈哈大笑，对老鸡说：“你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就因为你不是母鸡，你没被拉出去过，所以才会逃过这一劫。”

 

　　“你这是什么话？”老鸡瞪圆双眼反驳道：“它们是去游山玩水的，你怎么说是劫难呢？”

 

　　麻雀往老鸡面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因为好奇，曾经跟踪过这些拉鸡的车。”老麻雀十分悲伤的对老鸡说：“鸡场主之所以养这么多的鸡，是为了下蛋卖钱，不下蛋的鸡对鸡场主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每天给它们食吃就是浪费。你好好想一想，他会白花钱养着这么多光吃食不下蛋的鸡吗？”

 

　　老鸡想了想，觉得老麻雀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解的问麻雀，“那，这么多鸡会被拉到什么地方？”

 

　　“屠宰场……”

 

　　“什么……”老鸡听后被吓得脸都变了色儿……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人的话鸟听不懂，同样鸟语人也听不明白。不管麻雀和鸡的对话与人有没有关系，但人和人说的话却是真真切切的，不管岁数大小，只要不是聋哑人都能听得懂。

 

　　老者说麻雀对人类的贡献大，小朋友镢着嘴不赞成，和老者抬杠，非说鸡的贡献大。这一老一少互不服气，各不相让。

 

　　老者以教训的口吻对小朋友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你年纪轻轻的见过多少，我说麻雀贡献大是有事实根据的。”老者见小朋友不屑一顾的样子，耐心的跟小朋友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到处都是麻雀，一群一群的飞起来铺天盖地的，根本就数不清，它们飞到地里，捉虫子吃，庄稼和蔬菜不受虫害生长的旺盛。那时候都是无公害食品，是因为鸟多把害虫都吃了，农作物很少受害，所以不用农药。现在的害虫多了，为了增收农民玩儿命的用农药，人们吃能放心吗？”

 

　　老者说到这里小朋友哈哈一笑：“我听他给我爷爷说，麻雀专门祸祸人，到了秋天成群结队的扑到庄稼地里，不是弹稻谷，就是弹高粱，造成粮食减产，太遭人恨了。”

 

　　老者听小朋友这么一说，脸上现出惊奇的样子问道：“你还知道“弹稻谷”和“弹高粱”，可你知道为什么不叫吃而叫弹吗？”

 

　　小朋友一下子被问住了，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老者得意地对小朋友说：“不知道是吧？告诉你，记住了——之所以不叫吃而叫弹，是因为在稻子和高粱在灌浆的时候籽粒还没长硬，里面都是浆，像水泡儿一样，比水稠一点儿的“稀粥”，麻雀用嘴一咬噗呲一声，只有吃很多才能吃饱，一只麻雀一天就要吃几十上百粒，一大群麻雀就祸祸一大片庄稼。被麻雀弹过的稻子或高粱就成了瘪子，造成粮食减产。它们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离着人类最近，痛恨它们祸祸粮食，管它们叫家贼，一度被列为四害之一，试图除掉，其实这是麻雀对人类危害很小的一部分，后来发现它们对人类的益大于害，就从四害中剔除了。”

 

　　老者说到高兴处，得意的用手护撸了一下头顶上已很少的几棵头发，又捋了捋密麻麻的胡子。小朋友看到后大笑了起来。老者以为小朋友觉得他说得好笑，得意地呵斥道：“笑什么笑，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值得笑吗？”

 

　　小朋友非但没止住笑，反而笑的更厉害，“我不是觉得您老说的话可笑，而是你的举动好笑。”

 

　　“我的举动？”老者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朋友。

 

　　小朋友指着老者的脑袋说：“您还捋头发，您那秃脑袋头顶上还有几根头发，还好意思捋。”

 

　　老者不高兴了，绷着脸，瞪着眼，对小朋友斥责道“你不要这么笑话我，等你到我这岁数的时候，脑瓜顶上还不一定有我的头发多呢。”

 

　　“你拉倒吧，等我到了您这个岁数，那时候您在哪呢，还看得到吗？”小朋友笑着用手指头点着老者“看不见的东西说出来就是胡诌，骗人的，您老知道吗？”

 

　　老者听小朋友这么一说，既没生气，也没教训孩子不懂礼貌，反而若有所思。是啊，我小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几十年后怎么样我怎么能看到。老者感慨地说道：“你们哪里知道，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养鸡场，鸡都是家庭散养，数量也不多。不是养不了，而是养不起：一则没那多钱买小鸡，再则是没那么多的粮食喂鸡，只能喂麸子掺菜。家雀就不同了，不用人喂，自食其力，随便生，到处都是，不管在哪，抬眼就可看见，飞起来铺天盖地的，把太阳都遮住了。你想想，那么多的麻雀吃害虫，消灭害虫不用人类既不用出钱也不用出力。你说麻雀对人类的贡献小吗？我们怎么能随便说它们的坏话呢？”

 

　　“你说的不对，鸡的贡献比麻雀大多了。”小朋友立时反驳道：“我爷爷跟我说，以前家庭养鸡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鸡蛋，而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回油盐酱醋等日常用品。鸡产的蛋不仅是人类的营养食品，还被称作小银行。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变成了常见的食品，需求量大了，家庭养鸡已经满足不了需求，有眼光的企业家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办起了养鸡场，形成为产业，成了创收的手段，超市里，市场上随处可见。现在国家在扶植贫困地区鼓励人们多办养鸡场，增加收入，改善生活条件。你要明白，鸡在脱贫路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小朋友看这老者说：“鸡不仅下单可以卖钱，关键是它不像麻雀那样祸祸人，绝对是有益无害。”

 

　　老者琢磨着小朋友的话，随觉得有道理但却不全对。“鸡对人类的贡献虽大，但也不能只看到麻雀对人类有害的一面，忽略了对人类的益处一面。人类不仅对麻雀有偏见，还把它们视作野味，随意捕杀，这是它们日渐稀少的根本原因。为了保护防止灭绝，麻雀已经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在以前的餐饮界麻雀是一道美食，炸麻雀的菜名被标作炸飞禽，属于珍馐佳肴。现在不允许了，把麻雀视为野味而招揽顾客的餐饮经营者们应该注意了，弄不好你就会违法！”

 

　　二零一九年二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