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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在心中的小树

(11-08-27 06:40)

  小时侯上学,我参加过多次的植树活动。都是学校里组织的。
  知道第二天要植树,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又可以借此机会,爬爬山,在天气逐渐转暖的时候,这也是孩子们心中最想做的事情。
  我却不太情愿,倒不是因为去植树辛苦,也不是不喜欢爬山,而是因为担心中午要带饭。家里那时候条件不是很好,主要靠吃地瓜生活。
  地瓜也许在现在看来是好的食品,但如果一天三顿都吃这东西,谁也吃不消!况且当时红薯的产量不如白薯,用大锅蒸过的白薯不像现在烤红薯那样甜,人们种白薯主要是为了养猪,再就是为了人们生活。地瓜干是将生白薯切成片,晒干了,便于储存。冬天的水煮地瓜干,看到母亲加了糖精后,我尝尝多了甜味才肯吃。玉米产量低,磨得又不细,吃起来拉嗓子。
  我最喜欢将蒸过的地瓜,再切片晾晒,制成现在人称之为“地瓜脯”的东西,有嚼头,甜味足。
  当我回到家,把第二天要去植树的通知告诉了妈妈。她问我:“带饭吗?”“带呀!老师说要准备午饭!”“那带什么呢?”妈妈忧愁地问。能带什么呢,家里的情况我也很清楚。“我装一口袋地瓜干(地瓜脯)吧?”妈妈听了,把一些地瓜脯装在我衣服口袋里,却又自言自语,“要不,我去借点白面,回来掺着玉米面做顿馍馍?”我一听,又要借白面,就赶紧说:“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够了!说不准,镇上还管饭呢?”“管饭?现在谁还管饭?”妈妈不解地问。我没回答,到院子里找到镢。心里想起前年植树,镇政府就送来几大筐包子,一人一个,我当时也是带着地瓜脯,包子没舍得吃,偷偷装在衣服口袋里,等回家,包子已经碎了,油将口袋染得一塌糊涂。“你怎么没舍得吃?”妈妈问,“包子送来时,已经凉了!我想回家热着吃!”我撒谎道。妈妈不再问,把包子放在蒸笼上。我趴在炕上做作业,不经意间,发现在烧火的母亲,在用衣角擦拭眼睛。晚饭时,家里多了一股香气,那是包子散发出来的。妈妈把包子分成几块,大家吃的都很香,尤其是里面的大白肉片,嚼起来,香味四溢,不舍得下咽。
  第二天,我扛着镢就到学校了,大家都按照老师的要求带来工具。男生带镢,女生带铁锨,两个人一组。我的同桌是位女生,我们就分到一起。出发前,校长讲话,自然是植树的意义,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大家都焦急地听,焦急地等校长讲完话,夸张地拍着巴掌,急切地等着那一声“出发”的命令。
  有高年级的学生在前边扛着红旗,上面印着“植树造林,造福家园!”大家排着队,向远处的大山出发。
  一路上,有说有笑,对于一路上的景致议论纷纷。也有的互相问:“你带午饭了吗?”“带了,我妈给我煮了鸡蛋!我爸给我装了香肠!”一听这声音,我不用看,就知道是班上的李文化,他家里是杀猪的,比较有钱。人长得胖胖的。我不说话,也怕大家问起我带的什么午饭。
  到了山上,松树苗已经早早地被运到那里。一个大的山坡,被几个班分成几块。红旗插在山顶,风吹过,呼啦啦地响。
  我按照地上画出的树坑位置,用镢头使劲挖着,等土多了,同桌就说让我歇会儿,她用铁锨将土铲到一旁。她家住在镇政府,爸爸在政府工作,妈妈是医生。家里也算有钱,但没干过农活,挖了几铁锨就累得气喘吁吁。我要过铁锨,几下子就将土铲出。还给她铁锨,我再拿起镢继续挖树坑。同桌在一旁,看着我满头的汗,劝我歇会儿,我说:“抓紧再挖一会儿就行了!”“给,擦把汗!”她递过一块手帕,“不用,我手脏!”自己迅速地用衣服擦了把脸,她见了扑哧笑了,引得旁边的同学都看着我们。“看呀,那家伙成了大花猫!”李文化大声笑道。同学们都笑了。我的脸腾地红了,赶紧再用衣服使劲地把脸擦了又擦。“不用擦啦!已经没有脏土了!”同桌大声说。我的脸更红了。
  我挖的坑最快,也最深。老师过来看了看,就表扬了几句,对其他同学说:“大家过来参观一下,像这样挖就行了!”接二连三的同学围过来看,同桌最开心了。“怎么样,我们挖的!”她把我们两个字强调的最重,还得意地扬起头,望了望我,我蹲在一边,把镢头上的土用石头片刮掉。“注意别把土踩到坑里!”她还大声提醒着其他同学。
  “帮我们一下吧?”李文化凑近我,我说行,同桌拉住我的衣角,低声说:“你忘了,他在班里没少欺负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一码事算一码事的。”同桌见我这样,就放了手,我过去帮李文化他们挖坑。这些活对于我而言,是小事,家里农活干多了,这点不算啥。
  等帮他们挖好了。我又回到自己的树坑前。远处李文化在大声炫耀:“都来看,都来参观,我们也挖好了!”有同学去参观,也有表扬声。“看吧,你帮的忙,现在成了人间炫耀的资本!”同桌生气地说。她要去找李文化理论,我怕又要打仗,就劝住了她。
  到了午饭时分,老师说:“大家都按通知带饭了吧?”同学们都回答:“带了!”老师接着说:“好,就在自己的树坑边上吃饭,不准乱跑,谁要方便(上厕所),结伴去,男生在山北树林,女生在山东边的树林,注意安全!”
  “吃饭了!”同桌打开背着的书包,拿出一张报纸,用石头压住四个角,掏出一包桃酥,一瓶水,还有几个鸡蛋。我看着口水都想流出来,那些点心,我只有在过年时,去亲戚家偶尔才吃的到。见我还站在那里发呆。她说:“坐下呀!”我坐在一块石板上,打开口袋,刚想拿出一片地瓜脯出来吃。她递过来一个鸡蛋,“给!”我一愣,她说“给你的,就算我谢谢你帮我挖土的报答!”我说:“我有饭!”“有饭?没见你背包呀?”我的脸红了,吞吞吐吐地说:“在口袋里装着呢!”同桌见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地瓜脯,就明白了。“给我一些吃,我喜欢那甜甜的味道!”我只好给她掏了一些。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等吃了一片后,她又递过来鸡蛋。我还想拒绝,她说:“我都吃你带的饭了,你不吃我的?小看我?”我只好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剥皮,那样子肯定很滑稽,她夺过去,帮我剥好了,再递给我。我小口咬着,鸡蛋的香味充满嘴巴,胃也高兴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同桌就这样吃我一片瓜脯,就送我一块好吃的,她的饭我吃了大部分,我带的瓜脯她吃了不少。远处李文化还在吹牛,有几个同学围在一边,是想从他那里分些好吃的。他不时望着我们,低头窃窃私语。不用猜,就知道又想什么馊主意。果不然,他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浪漫呀!”大家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同桌此时却不恼怒,平静地收起报纸,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粘的土或草。我本来想冲上去,揍那家伙一拳,但看到走来的老师,就压住怒火。
  下午,我去挑来水。那时能挑起一担水的同学不多,我同桌接过水桶,把水倒在树坑里,土吸收到水,一下子湿润起来。李文化也想逞能,他挑了水,几步就放下,这么陡的山坡,他肯定上不来。我又去帮他,同桌这次没阻拦。
  水挑上来,李文化又是道谢,又是夸奖。我对他说:“去,向我同桌道歉!”李文化一愣,刚要反驳,见我瞪圆了的眼睛,捏紧的拳头,他连声说:“这就去,我去还不行吗?”他真就向我同桌道歉,同桌没想到我这样做。感激地望了望我。我装作没看见,就帮其他人挑水了。
  植完树,大家依依不舍地往学校走。“等我们长大了,这里一定会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同桌说道。我眼前仿佛真的看到那片山坡变成了绿树林。
  我们在长高,就像当初的小树如今已经长成大树。
  现在我们有了各自的家。同桌考上大学,到北京去工作了,李文化也做了大老板,常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参加他的一些活动。  
    也许那片荒山真的就像同桌说的那样,早已是一片松树林了。我真想回去看看,那里有我亲自种下的树,还有幼年时最珍贵的记忆。
  那是种在心中的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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