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沭阳县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父亲高中毕业,这在当时算是比较高的学历了,但他于我的人生却无多大益处.因为在八九年的时候,也就是我六岁的时候,他便永远地去了,留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父亲高中毕业,母亲却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然而他们俩教育我的方式却很是不同,父亲在我的印象中比较崇尚力气,母亲却是个崇尚文化的文盲,她希望我将来能成为一个靠文化吃饭的人。
岁月匆匆,弹指间我和母亲一起又走过了16个春秋,我终于如她所愿,学校毕业后到镇上一所中学当了一名教师。
学校离家特近,步行只需要八分钟的时间。我在那所学校任教初二语文,并且做了班主任,本来一天回家一次,但母亲却告诫我,说头一年教书要下狠劲,要学会充分利用时间,免得教不出成绩来,落个误人子弟的骂名。我一笑置之,哪有这么严重!可母亲却一本正经,硬把我推在了学校里,让我吃住都在学校,没有事就不要回家。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但还是三天就偷偷回家一次。
参加工作第三年时,我教毕业班,因为升学率的问题,肩上的担子很重,加上爱写写画画的,我每几天还要写上一篇稿子,渐渐地竟然忘了回家,全身心地扑在了教学和写作中。努力终究会有回报,一年下来,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作品也会偶尔见诸报端。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都还是蛮佩服我的,说我是学校的一枝笔。我本来想将这些喜讯告诉母亲,想将发表的文章拿给母亲看,但一想起母亲不识字,便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寒冬的一天,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爬格子,正起兴之际,忽然瞥到门外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呵,是母亲!我连忙站起身来,跑到门外,把母亲迎了进来。
我轻声地责怪母亲大冷天的跑来这里,母亲笑笑,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热水袋,塞到了我手中说,天冷,用着暖和!
我看着母亲被岁月雕刻得满是印迹的面容,干枯如木纹的双手,眼里一阵刺痛,连忙转过身去,不让母亲看见。
母亲径自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突然对我说:“儿呀,听说你的很多文章都上报纸了?”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那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一看?”母亲的双眼里满是期盼。
我一怔,她大字不识一个,还要看我的文章?但我还是把那些有我文章的报纸拿给了她,我想她也只不过是为了看看而“看看”而已。
母亲拿起那些报纸,竟然一张张、一行行地仔细看了起来,那样儿颇有点专家学者的风范。我不禁暗笑她的认真,摇了摇头,继续赶我的稿子。
以前发表过的文章都是用真名,后来看别人都有个笔名,煞是感觉有趣,也想给自己弄个好听的笔名。所以稿子写了出来后,就想了一下,在文章的署名处写下了“沧海”两个字。
这时,母亲放下报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好儿子,一口气发表了12篇文章!”我顿时目瞪口呆,她怎么会知道我发表了12篇文章!母亲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拿起我的手,指向报纸的某一处说:“你是奇怪我不识字?嘿,其实我这辈子只要认识你的名字就行了。”
母亲抓着我的手的指向处,赫然显示着两个字:葛闪!一摊报纸里有12个葛闪!啊!母亲连车牌照上的号码都不认识,竟然能认识我的名字!母亲很快起身,说是时间不早得回家了,免得影响我的工作。她刚走到门外,我追上去哽咽地说:“妈……”想要多说几句话,下面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母亲回头笑了笑,然后就继续向学校外面走去,很快的,她的背影便淹没在我晶莹的泪光之中。我正发呆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回办公桌旁,把刚才那篇稿子上的“沧海”二字擦掉,改成了母亲一生认识的仅有的两个字“葛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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