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30日的黄昏,绚丽的晚霞把西方的天空映得一片彤红。年迈的父亲蹲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剥毛豆子。他微躬着腰,戴着老花镜,拿起一只毛豆角,用长满老茧的手指吃力地把豆角掰开,脚边放着一只青瓷蓝边大海碗,碗里已有小半碗毛豆米。显然他刚从菜地里回来不久,只见脚上的解放鞋上还粘满了雨后的黑泥巴,裤角儿挽得高高的。他吃力地弯着腰,本来就稍稍发福的身子就显得愈加臃肿了。每一次用力剥豆,他的身子都向前一倾,于是竹椅就“嘎吱、嘎吱”地呻吟,他的身子也随着竹椅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这是今年我国庆、中秋长假回老家刚进家门时看到的情景,再往里看,屋内所有的家具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油腻腻的尘垢,显得那么陈旧。硬实的地面现在已凹凸不平,仿佛记录着沧桑岁月留下的斑斑痕迹。只有墙壁上的那块光荣匾还是象新的一样一尘不染,依旧绽放着靓丽的光彩。父亲自从教育战线上退休后的十几年以来,就一直住在乡下农村的老屋里,每天看看书、看看报,抑或侍弄一下菜地,过着象陶渊明一样的田园生活。
父亲看到了我,嘴角嗫嚅着,伸出那饱经风霜的手,摩挲着我的脸颊,我顿时感觉到他那长满老茧的手真粗糙啊!象锉刀一样把我的脸皮拉的生疼。只听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的儿子回来了、我的儿子回来了……”只见两行混浊的泪水顺着他那苍老的脸庞悄悄地流了下来。
“孩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新红她们呢?怎么没回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呢?”父亲迫切地问我。
“她……她们这次不回来了。”我的声音像蚊子叫似的,小得连我自己也听不清。
“不回来了?哦……”父亲的手停了下来,撩起袖子擦了擦泪眼,问我:“你们身体还都好吗?工作忙吧?”
“本来这次想都回来的,可是厂里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实在没办法,所以……”
“唉!”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只要你们生活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说完抬起头,望了望天边那即将消逝的晚霞,凝视着夕阳留下的最后的一抹余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半晌他又自言自语地接着说,“今年的中秋节又快到了!”
我心里突然觉得很压抑,起身离开屋子,在院子里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西天的晚霞渐渐散去,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一种茫然的气氛充斥在空气中,就连门前瓜架上摇晃的丝瓜藤,都让人觉得很凄凉,偶尔一两声村外树上猫头鹰的啼叫更让人觉得悲切无比。
不知不觉中,月亮已渐渐升高,皎洁的明月发出银色的光辉,如丝绸般覆盖在地上。
父亲此时轻轻地靠在院子中那棵老石榴树上,树上的石榴果皮已经泛红了,发出一阵阵淡雅的幽香。父亲摘下一个红熟的石榴,慢慢地抚摩着,就像是抚摩一个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他喃喃地说:“今年恐怕等不到全家都聚齐,这石榴就坏了。”接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这棵石榴树还是你们在外出打工之前栽下的呢!看,现在石榴都要熟了呢!”……
父亲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年石榴熟了采摘下来,再多也不卖。
为了防止石榴变坏,他就用火纸把它们一个个包起来,放在一只樟木箱子里,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我们一起回来吃石榴。他自己则静静地坐在边上看我们大快朵颐的样子,脸上满是满足的微笑。那些时候仿佛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借着柔和的月光,我望着父亲那双充满无限期望与忧伤的眼睛,心里顿然觉的酸溜溜地,大颗大颗的泪珠此时再也禁不住的从我脸上滑落下来。石榴早就红了,可月亮什么时候能圆呢?我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呢!
江苏省沭阳县供电公司张卫兵
邮编:2236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