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生。在同一个城市,有着同一的状态。
比如,感恩。友谊。音乐。阅读。淡然处事。存在于自我的存在。
喜欢她,只是喜欢她的性格,她的天真,她的淡漠以及她的不加修饰。
喜欢和她说话。虽然她个性略显灰暗,但和她说话,觉得安静,能够说一些真正想说的话。她也曾于我说:“其实说话是要讲氛围的,我并不善谈,只是遇到了你这样的,话才能说得酣畅不显拘束。”
我总是在想,我们能够相识,说一些自己喜欢的话题,彼此交付感情,应值得庆幸。
我喜欢看月亮,她喜欢看星星。我为了看下弦月可以彻夜不睡,而她则总是在等那两颗与月亮保持暧昧距离的星星与之组成笑脸或是哭脸。
我们都是喜欢黑夜的人,静谧的氛围,黑色总能给人安静的感觉,因为保藏秘密而且不被发觉,拥有十分的安全感。
这些感觉,存在于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
而在那年的冬天。我们终于第一次见面。
“我去CT那儿,十五分钟后到。我带着一本你最爱看的《彼岸花》。”
她给我打电话说。
她先到,很快我也到了。推开门,很多人。
我看到一个桌子上是一本暗红的《彼岸花》,小而精致。然后视线稍抬,就是她靓丽的面容。
她的头发被北风吹得有点凌乱,一张清秀的脸在长发遮掩下显得更为精致。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眼神明澈。
是能够给人深刻印象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即使是素不相识,第一次见也会记忆深刻。
我走过去坐下。
她轻轻地推了一杯咖啡过来,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就按着自己的口味点了一杯。”她笑。
“没事儿,谢谢,你到的真早。”
她说:“还好,其实我今天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我笑着说,“你别开玩笑了。”
“真的,我没骗你。”她一脸严肃地说。
我的表情瞬间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从笑转化到另外一种表情,但是时间太短了,我做不出反应。
在我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她接着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爸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董事长,年轻有为,我妈是他的大学同学,相貌非凡,善于掌管财务。但是很快有一个转折,那就是——与他们的出众相反,我却患有抑郁症,妈妈认为这种病与精神病相似,她觉得丢脸,不肯让我去医院医治,只是托人购国外最好的高档药物,自行进行治疗。我去上学总是断断续续的,全由病情做主,严重的时候,我躲在自己房间,甚至会自虐。”
但是我看着面前的她,与她所说的自己,全然联系不到一起,甚至与同龄的人相比,她的气质更佳。
“事实终究是事实,也正是因为我反复的病情,加之公司的繁琐事务,家里经常不得安宁,爸爸和妈妈的吵架天昏地暗,不可开交。每一次他们吵架,我都会把自己关在卧室,“砰”的一声,然后外面的世界于自己无关。然而有一次家里面吵架,妈妈骂我说,‘你个死丫头,要不是你那苦命的姐姐,你根本就不该在这个世界上,生了你这么个冤孽,真是上辈子做错事了啊!’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出生之前,有一个姐姐出生过,只是在一周年的时候就得病夭折,然后父母才有了我。母亲后来时不时地说这件事,有时候我会觉得姐姐的死好像是自己诅咒出来的,很好笑是不是?”
“很多时候,我都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看书听歌,或者躺在大大的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但是有时候我会抑郁症严重发作,我会开始自虐,黑暗中,手臂上一个个深邃的伤口,我看不真切,血液的流动、温度和腥味,还有疼痛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真实,却又如此的虚假。然后我心中会有一种快感,才会慢慢安静下来,类似毒瘾,在欲望得到满足后才会平静。”
然后她笑着看着我,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就是人。”
她讲话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在讲述的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的人,不过或许,那时的她真的很健康,而与病发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你知道吗?其实看书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个性的。”她指了指那本暗红的,精致小巧的《彼岸花》,无数次的翻阅已经让它显得老旧。她接着说,“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起《彼岸花》的时候说,你喜欢从序看到正文,然后是后记,如此循规蹈矩。而我喜欢随意挑选章节看,你喜欢循序渐进,而我则是随心所欲的,或者说是没有既定的目标,想做什么做什么,其实这样也很好。不过这两种习惯并不矛盾。而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刻的表现也是不同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沉默地点点头,片刻之后,看她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呷咖啡,我说,“我觉得你并没有抑郁症,至少,不像。”
她坦然,“我是,我说过,当严重的时候我会自虐的,”说着她撩起厚厚的衣袖,露出手臂,我看到了几道伤口,结成了小蜈蚣一样的疤,在洁白的皮肤上炫耀着怪异的姿态。可以想见,当时她是痛苦的,但是更痛苦的必然是精神。
只是现在的她还是一脸的微笑,仿佛这是值得夸耀的事情,我觉得凄然,觉得不忍。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逃出来?
有时我不想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那样难受。因为平时我一般不去上学,所以我一直在网上,一直和你聊天,我把你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是诉说的对象。因为我不想一个人。
我说,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下次病情严重了,可以打我电话,请别再自虐,好不好?
“那你问它吧。”
“谁?”
“我的病情啊,我自己其实并不能控制的。”
我苦笑,点点头。然后看到窗外开始飘起了淡淡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像春天的柳絮,稀稀落落地下着,天色也变得暗起来,天空显得低沉,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那……你今天还回去吗?”看到下雪,我出于关心,问了一下。
“要的,其实去哪里都是一样,流离失所,不是吗?”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流离失所!
不是吗?
我忽然被问住了,不是吗?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短暂的沉默,被拉伸成冗长的时光,我在这一刻都思考了很多的事情,关于流浪与其它,超出言语范畴,亦无需多言。
忽然,她说:“我走了。”然后是她迅速的起身,动作迅疾以至于我坐在位子上一阵错愕,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出了门口。我赶紧跟出去,我们在门口告别,我记得她说:“生命中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值得纪念的,我相信你即是其中的一个,或许,是唯一的一个,我走了,但是我会想你。”她脸上的表情似欣喜,又似哀婉,是我无法辨别的。
不等我说话,她就转身离开,张开手迎着雪,像小鸟一样一阵轻盈地小跑,渐行渐远,白茫茫的一片全是雪,只有她艳红的衣服闪烁,像一滴血,格格不入。
这样的一次会面,从那时至今日,我便未遇到过,我想,我是应该在脑海中给它留下一个足够的空间,然后慢慢回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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