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是捡来的

和大多数做父母的一样，我会经常找话题来逗女儿开心。我会煞有介事地给她讲一个故事：那是某年春天一个美丽的傍晚，轻风摇曳，夕阳披辉，我和她的妈妈到山东泰山旅游，在匆匆赶回的路上，突然发现路旁花丛中有一个漂亮的包裹，停车一看，原来里面包着一个出生不久，又黑又脏，嘴含着奶瓶，啼哭不止的小女孩，襁褓中留有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纸条，恳求好心人收养。妈妈当时嫌这个孩子长得太丑，我说丑就丑吧，救她一条小命，就算捡个酒坛，将来让她买酒给我喝，于是，这个被人丢弃，不太好看的丫头就这样被我们抱回了家，成了我眼前的女儿。

玩皮的女儿在刚懂事的时候会好奇地问她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们对这个神密问题的回答，就是给她讲了这个故事。起初，我那一本正经的脸色常常会弄得她真真假假，云里雾里的，颇有迷惑效果。于是这个话题就成了我们戏逗女儿，活跃家庭气氛的最好侃料，也成了我们当初“制裁”女儿的最有效法宝，只要我说一句“不听话就把你送回山东老家去”，不论她在耍多大的脾气，放多大的赖，立刻就会收敛。比我用大灰狼之类吓她，或抡起巴掌动真地掴她还管用。不过，那时候女儿虽然会害怕我将其送走，但对其是否是捡来的这一事实，她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父子连心，血脉相联的缘故吧。

女儿大了的时候，已能分辩一些是非，她已完全识破了“狼来了”诡计。于是她就常在饭桌上或其它一些场合与我就“女儿是不是捡来的”这个问题进行理论。我们各执一词，争争吵吵，很是热闹。每当说不过我的时候，她就会讨好地向她认为最可信任的妈妈求助，企图从她妈妈那里得到否定我言论的声援，而妈妈则往往是含糊其辞，从不轻易告诉她谜底。这时候她就会跟我急：“既然不是你家的女儿，那我就走了，拜拜！”说着，她就偷偷地跑到门外躲着，但不一会儿又笑眯眯地跑进来。有时她也会学起赖皮：“你怎么说我也不相信，就是真捡来的，我也呆在你家不走了，看你能怎么办”。甭说这一招还真行：不买你帐了你还能怎么办？

不是说女儿对这个问题就丝毫没有上心。因为她很注意从我们平时的讲话中来发现漏洞和蛛丝马迹，有好几次我们在谈论她小时候的事情时，被她抓住了把柄，她便突然叫起来：“哈哈，怎么样，你们说实话了吧，我就是你们生的，还想骗倒我吗！”害得我们不得不仓皇应对，自圆其说。为了取得更多的“证据”，女儿有时也会进行明查暗访。由于我们的串联工作没做好，她就从外公外婆那里，从爷爷奶奶那里，甚至从她的姑姑、小姨、小舅那里得到了各种不同的答案，有说她的确是捡来的，有说不是的，有说是从上海捡来的，有的又说是从河北捡来的。这种说法不一的调查结果，终于让机灵的女儿看出了端倪，她吹吹手伸向我的胳肢窝：“哼，原来你们大人统统都在撒谎骗我啊。”

其实，戏骗不了女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女儿长得特别象我。尤其是那鼻子那眼，那走路的姿势和那说话的神态，甚至耳后长的那两颗“美人痣”都是遗传了我的特征。这些当初我不太注意的现象经过那些亲友们的反复论证与渲染，终于成了女儿佐证自己身份的铁的理由。每当争论到白热化的时候，她就会把我拉到镜子面前一站，对我说：“你看，这鼻子，这眼，哪一点不象你”，我狡辩说：和我一起生活时间长了，自然就会长得象我的，这时她就会把胳膊一撸说：“得了吧，要不咱们上医院去。”验血？做DNA？乖，谁给教的点子。我不禁吃了一惊。

医院肯定是不需要去的了，因为女儿根本就不是捡来的呀！我把这个曾经被我的爸爸妈妈讲过给我的故事，几乎原封不动地翻版给女儿，也许是因为我过份倾注了对女儿的爱，也许是因为我在默默地追忆着自己的童年。也许这个话题曾给女儿带来过一定的心理冲击，但我想，更多地还是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和笑声，给女儿情智带来了陶洗和磨砺，同时也给女儿的童年留下了一页值得永远咀嚼和回味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