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13)

　　如有不服，在接到判决书的十五日内，向本法院提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中级人民法院。

　　周建国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了地。尽管李卫东叫喊着不服，但他倒底也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上诉，尽管除去各种费用，沙河闸拿不回几个钱来，必竟官司是赢了。工人们要的是结果，既然法院判决下来，即使是所里输了，他们也是无话可说的，现在赢了，那么周所长就开始要钱了。

　　凡事都有要讲究方式方法。在三月二十号那一天过后，周所长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一点。并由衷的感叹自己的火候不足，缺少手腕。尽管不愿提起，那一天还是照样的来临。那一天李卫东像一只逼急了的狗似的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周所长的衣领，涕泪交流，破口大骂，“周建国，我什么时候挖你家的祖坟，伤你的心了，你想要我的心肝五脏?法庭开始一直对我有利，为什么最后变了卦，你敢说你心里没有鬼?你太心狠手辣了，你不得好死，你这个王八蛋……”

　　一顿七荤八素，搞得周所长头晕脑胀。李卫东牵着他的衣领，他脱不了身，别人只能劝，不能动手，这场难堪还不比听高怡几句硬话，那情形实在是狼狈不堪。事后，周建国想起这一天，心中就恼怒异常。沙河闸的人实在太坏了，都是坐山观虎斗，没有一个真心帮忙劝事的，任由那场闹剧一直闹了一个多小时才收场。

　　13 如周建国所料，上一年度沙河闸被授予先进单位。周所长去参加了会议并领回了四千块钱的奖金。面对兄弟单位的“头”们的笑脸和掌声，他真的很开心。他还是很有上进心的。尽管他近来隐隐的觉得吃力，自身精力也似有些跟不上。沙河闸人不多，事也不大，但待的时间越久越有一种摸不着底的感觉。不过他倒也没有往深处想，随着他来所里的时间一日日过去，情况逐步了解，问题逐一解决，也到了松口气的时候了。

　　“一个人只要做出了成绩，就应该获得相应的荣誉和经济回报。”管理处老主任凌云(凌主任在这一年的二月底，调往市农工委去了)的这句话一向最合周建国之心。这四千元钱的奖金，不容置疑，那是奖励闸管所领导班子的，是对他们一年辛劳的奖励。周建国脑子弯也没转，就想和刘一祥对分了这笔钱。想到财务上的孙志华，就给他五百，余下的工人，所里另外拿出钱来，每人一百欢喜钱吧，周建国以为这是他和刘一祥二人的自我牺牲，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钱出来给大家。结果职工们群情激愤，周建国始料未及。陈洪明、王飞摩拳擦掌，怒不可遏，准备叫车到管理处去讨说法。

　　奖金一事成为导火线，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群情激愤之时，只有财务主管孙志华最为冷静。他劝大家不要惹事生非，周所长分发奖金，并无不当之处。“他是所长，他有权这么做的。”孙志华说。哪知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火上加油。人员重新定岗时从班长任上撤下来的陈洪明，直要问到孙志华的脸上，“权力?谁给他的权力?叫他周建国手捂心口想一想，他配不配拿这个奖金。每个周五一到，他比兔子跑得还快，一年里，放水放船，他到过几次场?他究竟做了多少工作!成绩那是我们大家做出来的!”

　　孙志华无言的退下。他默默地离开议论纷纷的人群。他已经预料到一年多以前的旧戏即将重演，王海燕的闹剧大约不可避免地要在周建国身上重新开锣。他有些欣喜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自不免在其中推波助澜。凭心而论，他孙志华一向内向，谨于行，慎出头。他愤恨王海燕耽误了他。若不是那七年，王海燕以小利蒙蔽了他，他原本是可以坐上所长这个位置上的。韩正宇也许就不会到三坪闸去。那么沙河闸的历任所长里就不会有周建国和刘一祥的名字。以他的老资格，老党员，二十多的老财务的身份，被两个党外人士，年纪小他一大截的毛头小子领导，心中原本就觉得冤屈，那里还经得起他们的轻视?他内心里最初也是想哄转他们的。但是他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那是不行的。他要为自己争权益争位置!以他的老资格，谁来当家都得让他几分，他不是爷爷辈份，也是爹爹班子，他已经没法再忍耐下去了。值此人心不定，风云变幻之时，他把手边的资历料整理一番，所有的经济帐一笔也不拉下，都收拾好，复印一份，准备着时机一到就抛出来。这些东西会像重磅炸弹一样威力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