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宰的牛（彦文杯）

　　我喜欢牛，喜欢牛的勤劳和安详。有了现代高科技，田地里再也看不见牛辛勤劳作的身影，也听不见牛“哞哞”的低吼声了，我以为牛就此会消失，再也看不见。

　　身在小城，每天安逸悠闲却也单调乏味地生活着。听不见鸟雀声看不见牲畜跑，耳边只是汽车声人声，活蹦乱跳的鸡鸭鹅只有去菜市场才看得见，铁钩上的猪肉牛肉羊肉支离破碎，血腥一片。

　　不知道从哪天起，我接女儿补课来去的路上，我注意到有一家屠宰场，专门屠杀牛的场子。我没看见牛，确切地说我没看见活牛。屋里屋外血流成河，水流不断，哗哗地响着。我只敢匆匆朝里面瞟一眼，到处悬挂着牛的残体、骨骼、肉块。我的眼光掠过它们，心惊肉跳，便躲闪开来看向寂寞的街道，肚腹里回荡起阵阵无声的叹息。外面光线好的时候，我会看见那些妇女穿着雨靴蹲在外面地上打理牛的五脏六腑。身躯庞大、性情温良的牛就这样身首相离，被人剥皮剔骨，不知这人得有多硬的心肠！力大无私的牛啊，过去是人的劳力，现在是人的美味，这造物主也真的是不公平，由此可见一斑了。

　　那天，我看见一车的牛，停靠在路边。黑色的水牛，黄色的旱牛，拥挤在一起，交头接耳，尾巴低垂着，它们的眼睛总是大睁着，茫然地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没有惊吓和害怕。我知道，天气凉，吃牛肉的人相应多起来了。牛肉脂肪低，蛋白质高，味道鲜美，好像全世界人都爱吃它。你看这一车茫然无知的牛，谁会想到它们晚上就会被人屠杀倒下，明早每个菜场肉架上都会高挂着它们的骨架和肉块，谁会想到那些破碎的肢体来自这一头头可爱的黑牛黄牛呢！

　　昨下午去接女儿，扫眼看见那家屠杀牛场外面，一头瘦黑牛安静地趴卧在地上，漫不经心咀嚼着干草，目光安详注视着前方。屋里，高挂着一头才宰杀的牛。一个围着防水围裙的男子，手拿屠刀正一点一点剥着它同伴的皮，里面阴气森森，血腥扑面而来。我低下头，我用食指横遮住鼻孔，憋着气，飞快地走过去。不知道那头黑牛目睹了同伴被屠杀情景没有，我想它一定没看见吧，要不眼神怎么还会那么安详，还安静的吃着草呢？人都有良知吧，待宰杀的牛要给吃饱。也是啊，罪孽深重的死刑犯临走还有“送行饭”呢。

　　回来还能看见这头黑牛吗？

　　回来时拉着女儿的手，我远远看见那头黑牛，叹了一口气。走近时指给女儿看，说：“看这黑牛多瘦啊，杀了多可惜，应该养胖再杀。”女儿只敢扫它一眼，瞥见屋里血淋淋的场面，嘟哝一句：“恶心死了，快走！”拽着我朝前跑。我是想让她们看那黑牛安详的眼睛呢，唉，她们没看见。

　　不用想也知道，那头黑牛晚上就没命了。能给它打一针“安乐死”才好啊。我的眼前又浮现了那双安详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