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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充血,永远热泪盈眶(彦文杯)

发布于:2013-01-02 14:2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POLO哥
  去年今夜,我坐在沭阳某个小镇荒凉的加油站,捧着头听着黄家驹那把苍凉而孤伶的嗓子吟唱,在无边的黑夜里,忽然想起黄家驹死了,已经死去十八年了。
  想起黄家驹,就想起那些如负心郎般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在许多年里,家驹的歌声一直在我的耳边,在无数个黑夜里照亮了我的废墟。
  初次听家驹,还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刚入初中那会。每次放学把双手插在裤兜里飚单车时,总会听见小镇的音像店里飘来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我听得腻极。某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乐队,主唱穿着红色衣服很酷地弹着吉他,唱着《真的爱你》,那把声线瞬间把我击中,当时我并不知道主唱叫什么,那时的生活条件远没有现在这般多元,所以那时的点歌台一旦放到这首歌,我就在记歌词,然后每天鸟语一般的哼开了。
  到了高中,同班的家华兄有个随身听,他也酷爱beyond,所以耳机里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高中时代的生活是很清苦的,因为面临着考大学的压力,我们每次听歌都心生悲凉,望着窗外低矮的天空,不知道幽暗的岁月何时是个尽头。
  大学那会,记得隔壁班有个很帅的叫吴阳的小伙子,自己搞了一个乐队,经常在院里晚会上弹着吉他唱着黄家驹的歌,毕业之前的那个寒假我们都准备实习了,听说他得了癌症,毕业的时候没有见他来拍毕业照,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及至工作,我在无锡一研究所里为稻粱谋。单位是没有宿舍的,我在离单位不远的地方赁租了一处蜗居。异乡的青灯雨夜,难免会使人涌起少年的忧伤,于是时常深夜和同居的哥们窜到镇上发狠地吃烧烤、喝啤酒,把自己搞得大醉。露天有些摊档也摆上电视让人唱卡拉OK,很奇怪的是,那些民工都喜欢唱黄家驹的歌,来来去去地唱《真的爱你》、《情人》、《海阔天空》,我很烦他们的噪音,觉得他们是在糟蹋黄家驹,但是随着年龄渐长,我才想起,其实底层的人都有着相似的哀愁和相似的凄伤。
  记得在那个初夏的今夜,我写过一篇日记《怀念家驹,怀念逝去的青春》,但写的是什么,我已经不大记得。这么多年,我身陷异乡,身陷人海,面对人生的轮盘赌,事业的胜负手,与生活贴身肉搏,实在无法一一记得内容。
  2010研究所辞职,然后开店、做生意、考驾照、宿迁交警大队秘书、文员、结婚。时空在急剧地转换,随着生活的忙碌,就很少听黄家驹了。再后来,为了在故乡稳定,我去应聘了中石油的见习经理一职,被分在扎下。
  我刚来那会,被分配在加油工组见习,顺带负责搞好加油站内外的卫生。时值酷夏,我没有资格呆在凉爽的便利店,我是守加油机的,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可以进去吹会空调。
  2011年夏天的我,木然坐在加油机边,消磨着小镇上的青春。空气污浊,噪音巨大,耳膜始终在震动,我上夜班时经常睡觉,能够保持不睡的,那是神仙;尤其是凌晨两点到清晨五点的那段时间,简直是魔鬼生涯。也是因为睡觉,有个小女孩夜里加油神情恍惚,让一辆大货车溜了,自己贴了两千多块钱。两千多块钱对处于底层的人意味着什么——在故乡,那也是要好几个月才能攒起来的。
  那段时间,也许是我这20多年间,最绝望的一段生活。我在车辆喧嚣、暗无天日的加油站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在这里我可以望见人生的尽头,我对生活看不到任何希望,我也许不需要解释太多,所有曾在底层工作过的人,都会明白的。我是2011年的囚徒。
  何以解忧?唯有听歌。我时常像死鱼般木然地靠在加油机上,听黄家驹那把已经死去的嗓子吟唱,心想自己没准就在这个鸟地方终老了。某日加油,我朝窗口吼了句加多少,那人抬起头说加满,我循声望去,竟是我高三同学XXX,如今在XX局,混得很好,在沭城刚装修好房子。彼此嘿嘿一番,揖别而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我的鼻子忽然无声地酸了一下。
  那天夜里,我在加油站附近的夜宵摊上喝得烂醉,酒从喉管注下去,从泪腺里渗出来。远方是天籁,夜雾愈发地厚重起来,耳机里又传来了熟悉的《海阔天空》: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我在心里计划着下一场逃亡。
  一场宿醉之后,我登上了去往北京的T156次列车。窗外是无尽的大夜,我蜷缩在卧铺里,咬着一根烟,听着熟悉的黄家驹。烟雾缭绕下,望见了干瘦的自己背着包裹行走在逃难般的岁月里,我咧了咧嘴,想哭却哭不出来。
  到了北京站,一落地,心想老子以后就要在这里扎根了。走到车站前的广场,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拥挤不堪的马路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作为小城来的土鳖青年,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滚滚红尘罢。
  小城里的人,对省会,尤其首都,有一种天然的狂热。我们读十多年书,就是为了从小地方出来,去大城市的。让我在小镇活一辈子,我不干。
  学校生涯结束,接下来找工作,我每天背着材料去外面找单位,但总是失败而归。看上我的单位,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单位,没看上我。但我还是执着地一家一家面试,现在想起来,我和那些上访户没什么区别。我没有资本,没有关系,没有名牌大学文凭,但我始终相信北京一定有一张能够容得下我的床。
  一次,我去西门子总部面试,正当我回头看路牌的档口,一辆私家车疾驰而来,擦脚而过,也就是说一旦我挪动脚步,车子直接就撞上我了,我心想我差点就死在这里了,我要是死在这里,好像是很孤苦的样子,多不值得,我要是被撞的惨,咽气前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他们都在很远的地方,我读这么多年书,刚出来工作,要是那一瞬间完蛋了,我操他妈妈的,这辈子太不值得了。
  我想了几天,心情很是悲苦。这些年间我流离漂泊,迁徙不定,先是南荡,后是北漂,早年我本蛮勇之人,但有了老婆孩子之后,我忽然变得怯懦了。每天下班经过午夜的长街,神情恍惚的我总是尽力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行进,我忽然变得怕死起来——因为在将来的岁月里,我要承担太多,这个家在我的肩膀上。
  今夜,我从办公桌上望向大厦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中央电视台的射灯刺得我眼睛痛,黄家驹躲在电脑后面唱着《海阔天空》,我叼着烟,想起了那些块垒于胸的凹陷往事——那些年里的悲凉、感伤、绝望、无助,我是从来不会忘记的,而那与我在岁月里相照过的歌者,不知他现在流落到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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