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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华里,你走了十年(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2-21 16:0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良子

  认识郭建奇是十年前的事。那是2003年春节过后,应该也是暖春季节,百花争艳,大地一派喜气。曾在报社新闻培训班一块学习过的老赵几次来信邀请我去西口镇四十里铺村他家中做客,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因为老赵人品倒没什么大问题,可就是早年因为村上砖厂承包的事与别人发生矛盾,亏损了几万块钱,于是就落下了这疯疯癫癫的毛病,说话、办事有些出人意料、唐突甚至让人无法接受。

  人怕三请,后来禁不住他的热情,我决定去乡下一游。 正好我多年的至交刘姐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再好不过。我和刘姐坐公交车到了四十里铺村的老赵家,老赵早已在家中准备好了酒菜迎候。

  我们三人盘腿坐在他家的火坑上,暖暖地,一边吃着饭,一边听他神侃这几年走南闯北的八卦,农村的诸多逸闻趣事。老赵的媳妇倒也贤惠。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还听话孝顺。几杯酒下肚,老赵的脸微微有些泛红,面对我们俩个城里来的女人,高兴得不知想摆出他家什么珍奇宝贝。那顿饭,我们吃得比较开心。

  吃完饭,老赵力主用他的手扶拖拉机送我们两个去见他的朋友郭建奇,也是一文友。听老赵说此人当过兵,上过老山前线。我一直以为上过前线,经历过战场生死洗牌的人,那种淡定、沉着、对名闻利养、功名利禄的放下,心胸的开阔与大气,是一般人所没有,也做不到的。

  郭建奇住在西口镇放牛村,离四十里铺村还有十五华里路,那阵子从西口镇到放牛村全是土路, 凹凸不平,不通公交,私人的面包车也没几辆。不过,有老赵的手扶拖拉机,那情况就好多了,尽管颠簸是免不了的。

  我和刘姐坐上了老赵的手扶拖拉机。这种运输工具,对我这个同样出生于农家的子弟来说,也是久违了的,因我的家乡三阳川是一块很大的平川,交通便利。沿着尘土飞扬的乡村公路我们向放牛村挺进。放牛村位于进山的一条深沟放牛沟里,车子在颠簸,我的心也在起伏颠簸。一路的景色很好,两边就是开满了山花的山坡,零星地兀立着一株株的树木,白杨树、榆树、槐树。榆树和槐树已结满榆钱与槐花,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间或还有一些果园在那儿展露着,苹果园、桃园、杏园,它们的枝头已开满花朵,粉团锦簇,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溪从深沟里流出来,清彻婉约。

  我和刘姐、老赵一路上说说笑笑,忘记了颠簸。半小时后,我们来到郭建奇家。郭建奇和老婆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郭建奇的房子是南房,五间旧房,家里摆着几样老式家具,可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九岁,都在村子上小学,乖爽可爱,待人有礼貌。那天因为是星期天,都放假在家,没人督促,在那儿很认真地写着作业。猛一看,这哥俩长得非常可爱相像,我误以为是双胞胎。

  建奇的妻子和建奇是一个村子的,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型。妻子是那种身材修长、面容秀丽悦人的女子,她的文化程度比建奇还略高一点,好象上过一年高中。父母都是乡村公办教师,也是建奇的小学老师。姊妹几个嫁的都是城里吃公家饭的,唯独父母给她找的这个对象是务农的。其实建奇1988年从部队复员回来,因为上过老山前线,村子里都有一种猜测,认为政府会为他安排工作,当时建奇的丈母娘和岳父也看好建奇的前途,才决定把女儿嫁给他。阴差阳错,建奇成了农民。跟了建奇这些年,妻子吃了不少苦,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甚至有些后悔。娘家的姊妹几个也有些瞧不起建奇。我们去之前的几年,建奇跟上别人做生意,收购水果,折了本,白白扔掉几万块钱,讨债的人不时找上门来。因此夫妻俩的矛盾更多,经常奏响锅碗瓢盆交响曲。可乡里乡亲的,建奇和妻子吵架过后,为了给别人还帐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建奇在部队的那几年,刻苦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提高很快。他迷上了新闻摄影与文学创作。即使在前线猫儿洞中,在炮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沙场,他都没有放弃过这份执着。他的几篇豆腐块文章意外地在当时前指所办的《猛进报》上发表,这对他鼓励很大。建奇复员回来后仍然在农闲时坚持新闻摄影和爬格子,尽管发表的文章不是很多,但他对新闻、文学的热诚不减,不离不弃。对此老婆多有不悦,在当下一切向钱看的社会转型期,建奇的生活多少在老婆看来有些不伦不类,不合时宜。说你是文人吧,你没有吃公家饭,没有挣钱以养家糊口,如今那些专业的体制内的文人多的是。你整天熬灯费油写的那玩艺儿能当饭吃吗?一家几口人你能指望它过上好日子吗?说你是农民吧,你又放不下臭架子,整天还要写写画画,以文化人自居。

  日子就在这种磕磕碰碰中度过,有欢笑也有眼泪,有快乐也有辛酸。建奇是个细心人,他早年写的一些手搞,在前线时部队发给他的一些参战纪念品如作战纪念章,参战证,各种嘉奖,还有部队出的几种报纸,如《猛进报》、《育才报》、《解放军报》等,他都一一收藏着。我们去了,他如数家珍般一样一样地取出来让我们鉴赏。妻子对他的这些东西尽管不懈一顾,仍然不失待客之道。不大一会功夫,简约且可口的晚饭已端上了桌,菜、馍馍、拌汤。吃完晚饭,我们催促老赵返回,可老赵这会执意要拉我们去他在放牛村的同学刘师家。刘师据说前几年是这个村的村主任,卸任后在外地闯过一阵江湖,看破红尘后皈依佛门,在家吃素念佛。老赵说刘姐是道教居士,刘师是佛教居士,又是本家,一道一佛,都是有信仰的,应该让他们结个善缘。

  刘姐同意老赵的提法,我们四人便一同去了刘师家。刘师那年有五十岁的样子,人很健朗精神。见我们几人至,甚是高兴。命儿子从家里地窑取出许多苹果招待我们,很鲜很嫩的那种,好象是富士。和刘师坐了十几分种,我们怕回去太晚,没有返城的车,催促老赵上路。刘师再三挽留,有些不舍。

  老赵一直开着手扶拖拉机送我们至天水郡,已是晚上九点多种,城内华灯灿烂。然后我和刘姐坐公交车回到家中。

  刚从放牛村回来那阵,我和建奇还有所联系,我记得我给建奇寄过几本稿纸,鼓励他坚持写作。还寄过几本文学书籍,包括我当时出的第一本散文集《岁月流芳》。后来由于俗事太多,生活太过匆忙,手机换了几次,于是失去联系。我能感觉到建奇是那种言必行,行必果的诚信男人,对我相当尊重与崇拜。

  老赵倒是后来到市上找过我几次,但我想到这人说话做事太过夸张,几近荒唐与疯痴,我怕对我有负面影响,便主动断绝了与他的联系,于是与建奇的唯一一条中继线被切断了。

  缘份说来就来了,挡也挡不住。今年春节过后,有一天我登录上QQ,发现一个网名叫老山兰的男人加我为好友,一看资料,地址是天水。年龄比我小一岁,45岁,我判断既然取名老山兰,肯定与八十年代初那一场对越不大不小的战争有关。我看过那阵子的一些文学影视作品,知道老山前线有一种兰草,遍地开放,遍地葱郁,虽然显得平凡丑陋,可生命力极强,而且与战士们身上的橄榄绿融为一体,起到保护色的作用,战士们便给它取名老山兰。兰花的品性又是高洁的,花中君子。我在猜想,这个网名叫老山兰的男人一定当过兵,且上过老山前线,那么他的素质是可以保证的。我轻点鼠标同意了他的请求。

  我们一开聊,老山兰迫不急待地问我:你是屈老师吗?

  我回答:是。

  他又问:你还记得西口镇放牛村的郭建奇吗?

  十年前的那一幕幕回到现实,我回答:记得。

  老山兰:屈老师,我就是郭建奇,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记得2003年你和老赵还有刘姐来过我们家后已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您,盼着您再来我们家小坐。那一年你来时我家的经济情况不行,两个孩子还小,做生意亏本,又欠外债。没有好好款待您。可近几年我们家经济条件变好了,五六亩果园开始收益了,新砖房也盖起来了,两个孩子也大了。我们全家都盼望您能再来放牛村。可您一直没有来,也联系不上。

  建奇的一翻表白,让我的心开始变热、变温暖。我们仅仅是一面之交的文友,我有何德何能十年来让人家全家人惦着,念着,盼着。

  十年一觉黄粱梦。十年来,俗世的事务太多,有时间自寻烦恼,自找业障,就是没有时间想到联系建奇这么个真诚、善良的朋友。凭良心说,要不是我们网上的缘分,我不会再主动想到联系他。虽然说十年来,出过几本小书,也在各种报刊媒体上发表过一些没油少盐的文章,获得过一些大大小小的奖励,也曾受邀参加过全国各地一些大大小小的文化活动。走在外面,不时有人尊我为作家或专家。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可在建奇那边,我象一尊美国的自由女神像一样深深地稳坐于他的心里。他尊我敬我,顶礼我,就是不能走到我的面前。我像谜一象难解,又像雾一样飘来,却又无影无踪。

  几年前,他从西口镇镇政府那里的一位朋友处偶然得到我的第二本散文集《深情回眸》,他激动得几夜未合眼,最后他用曾收藏的一本珍本书籍从朋友处换回此书。他反复看,反复圈点,特别是那上面有我的照片,他更希望能与我联系上,当面尊敬地称我一声大姐。期冀成为此生不渝的朋友。而且他要告诉我他所有的亲人与朋友,他有一个作家姐姐。其实我和他相距也就五十华里路,他每次进城都有联系我的想法,不知是他过于自尊抑或过于自卑的念头作祟,终于没有敢于到我单位来找我。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写作查资料方便,或者为了能从网上联系到我,他下决心花费几千元钱买回一台电脑,并联上网络装上视频。

  终于有一天他在查资料时一不小心踏进了我的博客。我开在各大网站的博客大多采用实名制。他看见了我的博客中的照片,也看见了我发在博客中的一些文章,惊喜万分。他觉得这一次一定是离我近了,他的女神就要出现了。

  于是他在博客中给我留了言,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可我是一个一流的懒女人,开博后,很少进去打理自已的家。很少变换色彩家什摆设,清扫房间,偶尔上传一篇博文,也是匆匆离开。没能发现建奇给我的留言。于是我们又一次失之交臂,可能是缘份未到。

  建奇是持之以恒的,他觉得他已经闻到我走来的脚步声和散发的气息。他相信他会进入我的视野,我会成为他永远尊敬的大姐或者患难与共的铁哥们。

  他反复阅读我的每一篇博文,用心解读,一种心灵与心灵的感应与沟通。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女人从当初的稚嫩,走向如今的成熟,从当初的小打小闹走向如今的小有成就。他羡慕,更多的是引以为荣,引以为豪。

  在我这边一切却在似觉非觉中。对这一切我已经学会慢慢放下,因为近几年我开始学习传统文化,懂得要超越自已,战胜自已,必须学会放下,彻底地放下,名闻利养、贪瞋痴慢、五欲六尘、自私自利。“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心经》里已解密了这个道理。

  建奇坚信在网上能找到我。他开始通过条件查找在QQ上查找我的踪迹。心诚则灵,终于有一天他在一个名叫良子的QQ上看到了我的头像。其实那张头像也是去年才上传的。然后他进入我的空间,看到了更多关于我的照片,也阅读了一些我空间上传的日志。这次他确信是我,有些按奈不住地激动和兴奋。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婆与上高三的两个儿子,他们都沉浸在一片快乐与喜悦之中。老婆很支持建奇与我联系。她也反复看了我的日志与照片。

  缘份终于在冥冥中降临了。那天我因为要报一个材料给北京的一家单位,必得寄去我之前出的几本书。本来每次出书是留足了样书的,但总是留不住,人情难违。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两本。其它的书都有两本样书,可以均出一本寄过去,唯独《深情回眸》只有一本样书,如果寄走我自已没有了,非常郁闷。没办法我从许多熟人那里或单位企图找到这本书,都落空了。正在发愁,为此事。建奇在QQ上联系到了我,并且主动告诉我他无意之间得到了我的一本《深情回眸》。老天助我,喜神自已送上门来。我让他把这本书送给我,我去时给他带一本2009年出的《潮起潮落》作为补偿,并向他解释了原委。他很愉快地答应了。

  我和建奇的联系断而复系。但我听到建奇的诉苦,我有点埋怨建奇。这么多年既然他这么诚意地寻找我,为什么每到市上不来单位打听我呢?我是有单位的人,与无业游民到底有别,而且几十年没有变过单位。面子那么重要吗?尽管没有我的电话号码,我也不是什么名人,但应该是可以打听到的。我戏谑地对建奇说,我们相隔五十华里路,你整整走了十年才走到我面前,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假如我们是天涯海角天各一方呢,那这辈子相遇的可能性只能是零。

  随着建奇朴素生动的描述,一个富余、祥和、且充满活力的放牛村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决定利用双休日会会这位多年的老朋友,或者我的粉丝,也去关注一下放牛村这个古老村庄的巨变。

  可答应了建奇仍然是杂事太多,总是一拖再拖。有一个双休日,我已决定了第二天去放牛村建奇那里看看。却因为导游证年审培训考试的事情耽搁下来。那一刻我给建奇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建奇仍然显得很失望。

  后来他在网上给我留了言。他说他妻子听说我一个城里的大作家要来,做了充分的准备。把几间房子包括院落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进行了彻底的清扫和拾掇,弄得跟接待国务院总理似的。而且多年吃素的她特意买了许多肉和菜准备招待我,也准备招待丈夫一直尊重的屈老师。我却一个电话过去说不去就不去了。她认为是不是我这些年地位变了,有点看不起蓬门荜户的农村人了。

  看到留言,我知道自已必须去一趟放牛村了,为了建奇和她老婆的这份诚意,也为了寻找一份心灵的乐园,去关注一个值得关注的村庄。圆他的梦,也圆我的梦,荡涤心灵的尘埃,浇去心中的块垒。

  清明节,单位放假三天。我事先推掉了所有的应酬,计划好了,前两天去放牛村好好放松一下,最后一天回三阳川中滩村给离世多年的母亲上坟,这次的计划雷打不动。正好我的好朋友鑫海与兰心也乐意一同前往。

  我们三人愉快地坐上了去西口镇的公交车,半小时后,到了西口镇,建奇已迎接在那儿多时。他叫了一辆面的车,接我们直奔他家。

  建奇的妻子也在家里等候招待我们。一进家门,她的那张喜庆的脸迎了出来,其实十年前,他妻子的模样我已很模糊,这次我才感觉到她是一个秀外惠中、知书达理且心胸宽广的女人。

  我在建奇家的两天玩得很开心很愉快,一种真正的心灵舒适与放松。这也是多年来没有过的感觉。有酒有菜有肉,特别是建奇在部队做过炊事班长,练得一手好厨艺,每餐饭菜都给我们精心烹调,花样翻新。我们吃上了农家真正的土鸡肉,那是建奇为我们特意准备的。他家没有养鸡,便从邻居家买到一只伺养的土鸡,做了大盘鸡招待我们。当天晚上,因为兰心要照顾有病在家的丈夫,当天晚上便回来了。我和鑫海在建奇家留宿一晚。

  建奇把两间新房腾出来供我和鑫海住。那天晚上,建奇打电话把两个在镇上中学住校读书的儿子叫回家和我们团聚。我们俩个加上建奇一家四口人和和美美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十年不见,两个孩子都长成一米七五左右的大小伙子,英俊帅气,有礼貌有教养的那种。一回到家,两人放下书包就帮父母做家务或下地干活。无论在城市在农村这种孩子已很少见。

  我在建奇家看到了这样一幅父贤、妻惠、子孝的和美图。真诚的羡慕与祝福来自我心灵深处。

  因为兴奋,建奇那天晚上滔滔不绝地向我和鑫海讲起了他多少年的一些经历和故事。建奇是1967年出生的,属羊,比我小一岁。他早年当过五年兵,上过老山前线,参加过轰轰烈烈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亲自杀死了N个鬼子。时运不济,终于因为没立什么功,复员后做了农民,尽管他的班荣立集体一等功。后又结婚生子,再也没有走出黄土地。

  好在他一直不抛弃,不放弃,蹲在深山沟里搞摄影,搞创作,勤勤劬劬,收获颇丰。近些年采写的新闻与文学稿件大约有二、三百篇,六、七十万字。在省内外报刊及网络媒体发表的作品大约有七、八十篇,新闻图片及视频也有若干。

  其实,细究,建奇除了是一个农村文化人外,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村志愿者或者义工。这些年在农村用自已的辛勤劳动和付出从事着一份慈善事业。

  十几年来他为同村、邻村的乡亲们,还有村上、镇上的基层组织,从事着三种职业的志愿服务。都是免费、无偿的,甚至还要倒贴。

  第一种职业,义务秘书。大家都知道他笔杆子行,于是经常有村民个人或者村上基层组织请他写一些文书材料,新闻报道。他从来都是随叫随到,从不推辞,搭上时间、金钱。

  第二种职业,免费摄影摄像师。村子里有新人结婚,婴儿满月、金榜提名等喜庆事情,免费的摄影摄像师经常是他。甚至半夜三更回来还得押上泡上剪片、后期制作、刻盘等,不仅仅搭上他的时间、劳动、金钱、有时还得搭上儿子或弟弟的时间劳动。

  第三种职业,不要钱的厨师。村里有大大小小的红白喜事,因为他厨艺精湛,多时会请他去做厨师。那可动辄是几百人的大宴席,他也是有求必应,几天下来已累得腰酸背痛,可他仍然坚持分文不取。对此妻子前些年着实埋怨过一阵子。认为他有点不务正业,地里、家里的活不好好干,经常替别人跑前跑后地服务,又没人给你发工资,你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为了搞新闻写作,他这两年给自已添置了电脑、摄像机、照像机、打印机,多种现代化办公设施一应俱全。经常是白天和老婆下地回来,晚上钻进书房上网查资料、剪辑照片,编辑视频,一熬就是半夜三更,老婆埋怨是很正常的。为了提高下地干活的效率,减少劳动强度,让老婆也少埋怨一点,他给家里也添置了许多现代化的农耕劳动设施,脱粒机、旋割机、锄草机、喷药机,也是一应俱全。

  一个人做一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

  建奇这位经历过战场枪淋弹雨、生死考验的汉子,人格早已升华到传统文化所讲的第四层楼:泛爱众。无怨无悔地为大众付出,离佛菩萨的境界很近了。来建奇家之前,我城里人的优越感多少有些膨涨。可知道建奇这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十几年来为大众、为乡亲们无私、无悔、无怨地身体力行的种种。他不要名的彰显,没有利的回报。在他面前,我的优越感一下子象泄气的皮球萎缩了,干瘪了。甚至要榨出我皮胞下面藏着的“小”来。我不得不被眼前这位农民朋友的行为感动着。

  行善,招善。种善因,得善果。正因为建奇一直在行善,广种福田,她的妻子才从埋怨变得不埋怨,甚至理解支持。两个儿子也非常地孝顺父母,刻苦钻研学业。

  我、兰心、鑫海、建奇的妻子四个女人坐下聊天时,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动用我们的如簧之舌,开导起建奇的妻子。“只有有福之人才配找到这样一位好老公,和附近那些个游手好闲,喝酒、赌博、嫖女人的男人比起来,建奇为乡亲们的付出,他的业余笔耕,都应该是值得我们女人肯定和自豪的事。两者是天壤之别。前者招来的是灾难,后者招来的是福报、吉祥。这几年随着城市社会风气的衰落、沦丧,农村一些乱切八糟的事也有所抬头。男女在外面找情人,女人搞小叔子,男人搞小姨子,公公搞儿媳妇,甚至换妻这种黑幕时尚的交易也在农村初露端倪。各种诱惑太多了。这样的好老公,切记一定要死死抓住不松手。

  建奇的妻子听了我们三个人的一台戏,她是一个天生颖悟能力强的女人,却是喜形于色。她认为我们三人说得有道理,她宁愿让建奇去写搞写作,也不愿建奇拿了钱去喝酒、赌搏、嫖女人。

  当然背着建奇妻子,我们也劝建奇以后为乡亲们无论做哪种服务应适当收点费,以补贴一下家用,减少成本开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已经义务为乡亲们干了这十几年。现在社会都转型为市场经济,个人的生活方式也要或多或少地有所转型,才能与时俱进。

  建奇说,他从来没有想着要向街坊闾里收什么鸟费,也有人要给他钱,都被他拒绝了。他觉得自已家庭和睦,孩子们孝顺上进,是他最大的福报。建奇更是一孝子。这些年他不但孝敬自已的长辈、与自已的姐弟同胞关系融洽。妻子娘家的那边,他仍旧对长辈尊重有加,对同辈竭尽手足之情。何况自已的老丈人,曾经是自已小学的恩师。

  我又想到了建奇网名老山兰,一方面可能是他怀念自已当初的部队生活,也怀念老山前线的战斗生活,更怀念那些阵亡的将士。另一方面他在放牛村的所作所为,身体力行,不正把当年的老山精神带到民间,带到了放牛村,也带给他周围所有的亲人,朋友,乡亲们,爱的种子遍洒人间。

  吃完晚饭,妻子在厨房收拾洗涮。两个孩子在电脑上查资料学习。建奇建议带我和鑫海去他家附近的圣母寺看看。建奇知道我走在哪里喜欢看古寺古庙古建筑之类的东西。并且告诉我这个圣母寺现在的住持(其实是一位居士,未正式剃度出家)正是我们十年前拜访过的刘师。五年前这个寺原来管庙的一位老人因病下山了,村子里所有的老人推举刘师上山看庙。刘师三顿饭在家中吃,茹素,但早晚都住在庙里,清静修行,他和大家一道还募捐了许多钱把山门和大殿都修建起来了,功能无量。

  听建奇这么一说,既然是十年前的故人,理应拜访一下。

  庙离建奇家不远,就在对面的小山坡上。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外面黑幕沉沉,建奇拿了手电,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上山的路。一会儿功夫便进了山门。刘师禅房的灯亮着,他早等在那儿,建奇事先通过电话。

  刘师今年已接近花甲之龄。不过他的身体仍很健康硬实。刘师如今着一身灰色居士服,一幅居士打扮。见我们几个,显得格外亲切,热情。又是沏茶,又是端上贡果。

  我们一边吃着水果,喝着茶。一边聊佛论道。好在近些年我系统地学习了一些传统文化的东西,包括儒、释、道及杂家东西都有所了解。碰见出家人,居士,不论僧俗佛道,都有一些共同的话题。

  我和刘师谈到弟子规、十善业道经、太上感应篇这些儒、释、道根基的东西,又谈了修行及止语,谈到佛教的因果,谈到茹素的问题,谈到大家尊敬的净空老法师目前的民族忧患意识。

  刘师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其实我能感觉出刘师修行的根基很深,只不过他更愿意低调做人做事,在他面前我的高谈阔论明显显得定力不够。时间指针很快指向十点半,我知道我们该回到建奇家了。刘师的谈兴正浓,似乎遇到了知音。可我知道寺庙一般有规定,六七点关门,出家人要早早息灯入睡。人必须见好就收,不能恋战。我执意和建奇他们向刘师拱手告退,刘师最后不得不提出让我们第二天早上再陪他喝茶、谈道。

  在这山区一个不起眼的小庙,象刘师这样的见多识广,有根基佛性,又善于修持的人算是高人了。各地不时有从远地慕名烧香求签礼佛的香客,听说这地方的送子观音很灵验,一求便灵,来年定会生一男半女的,香火还算旺盛。但他们大多办完事,放下供品和香火钱就告辞而去,很少有能象我们这样一谈几个小时的。

  第二天一清早,小鸟在院子的一颗石榴树上啾啾喳喳地叫着,好不热闹,村子里不时传来鸡鸣狗吠声,驴叫声。我们从熟睡中醒来,一夜梦断。挣开眼睛一看表,刚好六点半,鑫海也起来了。我隔窗一瞧,院子里静悄悄地,建奇一家四口人还在熟睡当中,我和鑫海商议不要惊动这一家主人。就这样我们两个蓬头垢面出门,沿着这条向沟里延伸的小路,一直向后山走去,向白云深处走云,能走多远走多远。一来活动一下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二来体会一下放牛村的村容村貌,乡风民情的变化,鑫海会意。

  我们两个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一路欢快地走着、看着,蹦跳着。路边时不时有农人牵着驴,或者荷着锄走过,有的还向我们问好打招呼。和十年前相比两边山坡上已遍布果园,桃园、杏园、苹果园、大樱桃园,果园的花蕾或缀满枝头,开得早的已落英缤纷。田畔地笼总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盛开着,黄、白、红相间,养人眼目。遇到一处废弃了的茅草房、一口水井,这个来自平原,在部队医院退休的护士鑫海女士偏生好奇,总要照相留念。树林里各种鸟儿在悠闲地鸣叫着,“姑姑等”的声音最为嘹亮动听。太阳这个硕大的火球正从东方冉冉升起,给整个山沟披上一层火红的金纱。放牛村真是太美了,美得出奇,静得出奇。我和鑫海惊喜异常,我们朝山坡的吼叫声总能惊飞一两只鸟儿。

  这次到放牛村,从建奇那里我才知道这个地名的出处,原来是因为太上老君当年西行时在此处放过牛而得名。还留下一段美丽的传说。就是这个小小的放牛村,1996年迎来了原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先生,他在对放牛村千亩规模高效优质苹果园视察后,对该村给予了高度评价:“今日天水黄土峪,明朝陇右江南绿”。还亲题村名:“放牛村”,总理的题字刻碑立在村口,放牛村名声大振。

  走了大约有五里路,才到了另一个小山村,当地村民告诉我这个村子叫许家河。提到许家河这个村名,我想起了一段往事。六年前我来过这里,缘于一个叫亚丽的美丽姑娘的不幸遭遇。

  当年,我在位于太京镇二十里铺村的一个叫佛公桥的寺庙碰见了她。庙里住持说这孩子在新疆打工,因讨要工钱被老板调戏,从六层楼跳楼自杀,被110送到医院救治,几次大的手术后身体基本康复,只留下一只手手指有些粘连。因为出了事跑到庙里来养伤。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妈呀,这可是六层楼呀。

  那女孩大约有二十多岁,一笑一对迷人的小酒窝,特别让人能记住的是她一对象初五的新月般的柳叶眉,细润光亮,身材也长得苗条修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秀的女子。

  女孩说他出事后自已写了一份内心的独白。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想看到这个东西,想为她的不幸遭迂向社会呼吁一下,引起人们的关注。她说她家在许家河,离佛公桥也就三十几里路。她愿意带我去取。

  谈话中我感觉那女孩可能有严重的抑郁症,有自杀倾向,但我不是心理医生,我说不准。我决定随女孩走一趟。到了西口镇,我们两个在等面包车,正好碰上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也是许家河人,他可能是村上干部,亚丽上前与他打召呼。上车后那人向我透路了一些亚丽家的情况。亚丽的父亲是公办教师,亚丽的母亲十年前就跳湖自杀了,亚丽可能有母亲的遗传基因,喜欢自杀。现在家里亚丽与奶奶、父亲、还有弟弟一起生活。亚丽的母亲去世后亚丽的父亲一直再没有续弦。络腮胡子还告诉我亚丽出事后是他随亚丽父亲去新疆处理缮后事宜的。

  我真的没有想到亚丽家有这么悲惨的背景,特别是亚丽的父亲,一个乡村教师境遇令人同情。亚丽家住在许家河半山坡。我们去时,奶奶在。见我去了,出来很热情的招呼,还做了可口的浆水面让我和亚丽吃。亚丽的弟弟放学后我见到了,一个很可爱的男孩。亚丽的父亲在另一个山村教学,没有回家吃饭。

  亚丽找出她写的那份东西,字体很娟秀,也有点文采。当天晚上,亚丽留在家里,我原路返回,没有面包车,我只好一人沿着山路向西口镇走去,越走越害怕。正好后面过来一位骑摩拖车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可能是附近村子的,看见我一个女人在山路上孤行,也可能是出于好意几次要捎我一程,但当时我戒备心太强,怕遇见坏人,怎么也不愿上他的车。就这样十几里山路一直步行到西口镇,返回到市上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两条腿都红肿了。

  后来我根据亚丽的遭迂,写了一篇《打工妹的遭迂》的纪实散文,收在我的作品集《深情回眸》里,算是我为这个一面之交的女孩尽了一点绵薄之力。之后这几年我一直没有见到亚丽,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听说她在市上找过我,可能是电话号变了的缘故,没有找到。

  这次到建奇家我打听那女孩的情况,建奇告诉我这女孩三年前嫁给一个来西口镇养蜂的四川小伙,婚后俩人一块回四川去了,还生有一男孩。去年,不知何故丢下孩子与老公,仍然自杀了,据推测是那男的对她不够好吧。听罢一种深深的悲沉袭上心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倒底是自杀了,婚姻也没能挽救她的命,人生各有因果。

  我在自问,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动不动要自杀呢?我和鑫海在许家河伫立良久,望着亚丽家位于半山坡隐约可见的院落。我很想去看看亚丽那位做教师的父亲,可一想到底没见过人家,不敢冒然前去讨扰。

  回到建奇家,建奇全家已起床,忙着做早饭。我和鑫海也洗漱收拾。吃过早饭,两个孩子陪母亲去下地干活,建奇的妻子让建奇陪我们在家聊天,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位妻子。

  妻子走后,我忙问建奇,昨晚答应刘师去庙里的事,还要不要去。建奇说去不去都成。中午建奇为全家准备饭菜,我向鑫海提议还是去一趟庙里,言而有信,是谓君子。

  刘师正在山门上与村民一起搬砖干活。我让其他村民去叫刘师,一会刘师下来了,灰头土脸的。洗完脸,弄干净自已,刘师才过来和我们说话。他说他一早等我们过来,有干活的村民见我们朝许家河方向走去,可一直等不见,他便去干活。

  我听后有点愧疚。但刘师见我们来了,仍显得很高兴。一番招待和谈话后,刘师又带我们参观了圣母寺的几个殿。白天才看清楚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殿都是新建的,听说这儿原有一个老庙底子,建于何年何月不详,文革中被毁。近些年随着党的宗教政策的落实,当地村民和四方信众又捐资修建起来。北殿是主殿供的是三宵娘娘,南殿是九天圣母,东殿是送子娘娘,西殿是催生娘娘,均是四位女神。

  见时间不早,我们准备和刘师一同返回吃饭,经过建奇家门口,我们出于礼节招呼刘师进去坐坐。刘师便随我们进去。建奇正在厨房忙活,他知道我们下午要回市上,正在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建奇的妻子和孩子也下地回来了。建奇做了米饭,炒了九个菜,可能意在象征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混素搭配,每道菜味道都很可口,到底是做过厨师的。

  建奇劝刘师留在他家吃饭,给老婆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建奇一家和我们三人,一大桌饭,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餐。吃完饭我们又陪刘师聊了一阵,有人打电话找刘师,刘师便回庙里了。

  建奇和妻子给我和鑫海收拾了许多土特产,苹果、干菜、粉面、荞面等。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同时也参杂着温暖与感动。这样麻烦人家两天不说,走时象日本鬼子进村,见啥逮啥。

  建奇用摩拖车送我们到西口镇公交车站。等我们上车后才依依挥手离去。回到市上已是下午五点多钟。我留鑫海在我家吃晚饭,之后她才赶回北道家中。

  这次到放牛村,收获丰厚。回来后建奇希望我和她以后姐弟相称,牵手一生,我也乐意。

  作者简介:

  良子,原名屈荣芳。女,汉族。1966年11月出生于甘肃天水市麦积区,现供职于天水市教育局,研究生学历。业余主要从事文学创作和传统文化研究,对文学有着持久的忠诚和理解。现为中华伏羲文化研究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省内外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及专业论文300多篇,有作品集《岁月流芳》、《深情回眸》、《缘定今生》、《潮起潮落》和编著《三阳文选》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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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善来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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