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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叹息(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3-04 15:4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絮染铅华

  写在前面:本文主要是通过写一个山村女孩的心路历程,反映落后地区农村性别歧视依旧存在,并关注城乡差异下农村学生的教育问题,希望能够引起教育部门的重视,对贫困落后地区孩子,尤其是女孩给予关注。因为能力有限,本文出现了情节衔接不紧密这种虎头蛇尾的现象,但是思及文以载道,希望这篇文章能够表达我的思考,班门弄斧,请各位大家给予修正,不胜感激。渴望得到回复,辛苦了各位。

  燕子一直都知道,她是不受宠的,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小山村。

  可是她却又是很不明白,同样是“终成为人家的女孩”,为什么奶奶更疼爱妹妹英子一些。在想不明白这些的时候,燕子总会仰望头顶上缀满星星的夜空,特别羡慕它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大山外的世界,据说那里有穿梭来往的马路,层层幢幢的高楼,还有穿着漂亮衣服打扮时尚的女孩,她们不用因为自己是女孩而自卑,因为在大城市里男女平等。每想到这里,燕子憧憬的目光里便又会多出一抹决然——这是她一直在村里小学永拿第一的动力。“总会考出大山去的”,当别人玩耍的时候,当语文课本上涂满题注的时候,当手中的笔划过粗糙演算纸的时候,燕子总是这样想。每次困顿得实在熬不住了,她便会到林间的小溪旁洗把脸,这水是从山外流进来的,当冰凉的水浸湿面颊时,燕子觉得快活极了,仿佛这样也算是接触到了山外的东西。

  在学校的时间是快乐而短暂的,提到回家,燕子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绕过一片矮矮的平顶土房,出现的便是那熟得不能再熟的院子,燕子有时也会很天真地想:要是那平平的土房突然变成高耸的大楼该多好啊!但是毕竟是上初中的人了,岁月已将童话远远地抛下,燕子一抬头,看见的是穿小花裙子的妹妹英子在绕着母亲欢快地跳着。“真是不知愁滋味的小不点。”燕子摇摇头,你要是知道自己也是一个不得宠的女娃还会笑得那么灿烂吗?如果眼前跑跳的是个穿开裆裤的弟弟,那母亲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地将她抱起来吧,这时候的燕子总会生出些愧疚的,如果是小子就不会有这种生疏的感觉了吧,就是这样的想法,更加坚定了燕子逃出大山的信念,如果是她日后的孩子,肯定会生在自由民主的地方,断不会在这种落后的山村受她所经历过的。

  走进院子,先扶起父亲的拐棍。想起父亲,燕子的脸上才浮现了笑意。燕子是打心底里敬佩父亲的。父亲年轻时曾做过教师,据说还写过许多稿子,文革时作为“知青”下放到基层,是极其刚正的人,又偏生了那样一副急脾气,一条跛腿就是当年不肯“认错”被修理的,未得到及时的治疗,又长年处于阴湿的庄稼地里落下了病根子。现在父亲在学校做帮工,领着微薄的工资,倒也不见父亲有什么怨言。然而燕子却是替父亲抱屈的。床底下那些泛黄的书页,是父亲半生辉煌的见证,每当翻着它们的时候,燕子总会自豪地想:要是在大城市,父亲这样一个开明的人又怎会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转而又感到非常幸运,有这样一个读过书的父亲多好呀,在许多女娃子纷纷辍学回家的大山里,父亲却说女娃子总要多些知识的,所以家里并不宽裕的她还能读初中。

  初三的燕子是踌躇满志的。因为再过一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她就能像真正的燕子一样,飞向能给她温暖的大山外。山里没有高中,只要她考上了,就能载着满山人的羡慕和沉甸甸的希望去迎接山外的阳光。她的成绩无疑在学校里是拔尖的,在其他同学都为关乎命运的考试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只恨这时间过得太慢。

  这一天,燕子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扫这几日的枯燥与焦虑。刚才班主任找燕子谈了话。省里要在中考前举行一次竞赛,要是取上了名次就能提前保送上省重点高中,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吗?燕子等不及放学,匆忙收拾好书包,兴冲冲地赶回家去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她甚至可以想象出父亲因喜悦而涨红的脸。仿佛久居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的出路,燕子觉得连平日总觉得碍眼的土泥小路都变得可爱起来。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家里一阵嘈杂,燕子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前些日子奶奶重病,原本不宽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这几日常看到母亲因为她和妹妹的学费唉声叹气,难道……燕子下意识悄悄走近窗下,父亲低沉的声音传来“让燕子念吧,她大,回头还能教英子。”紧接着便传来母亲低低的啜泣,“可是英子是咱们唯一的亲生女儿啊,燕子毕竟不是……”燕子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子蒙了,刚才母亲说什么?燕子直觉自己应该离开,可是她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就那样僵在原地。“我说了多少次,这话要烂在心里,你提它做什么?”父亲暴喝出声,换来母亲更大声的哽咽,“好了,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燕子快放学了,以后说话要注意,燕子心细,别让她听到。”父亲叹一口气,不再出声。窗外的燕子好像从云端漫步突然被推入了黑硬的土地,将五脏六腑摔个稀巴烂,她恍然大悟,为什么无论做什么奶奶也不会高兴,为什么感觉同母亲总有隔阂,原来,原来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外人。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原来他们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燕子悄悄地溜出院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跑,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她本就是隐匿于暗夜中没有身份见不得光的人,还妄想去看看城外的白天,把着一层窗户纸同开,连黑暗处都没有容身之地了,这就是命,什么人定胜天,都是糊弄小孩子的。大人许下一个海市蜃楼,让她一直追逐,但是去了城里有怎样,她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孩子,又怎渴求有未来?突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浑浑噩噩竞赛考试的日子到了,她没有告诉父母,就这么悄悄地和村里的同学来到省城。无瑕参观省城的繁华,直接抵达考点学校,看到省城的考生,燕子花了眼。他们穿着燕子叫不上名字的漂亮衣服,和父母撒娇,家长们亲昵地叮嘱着,鼓励着。看着同龄孩子们那眼底的神采,燕子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接下来燕子机械地在答写卷子上陌生的题目,曾经觉得有挑战性的奥赛题此时却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去钻研。成绩下来时,老师一脸遗憾地告诉她这次机会失去了,争取在中考考出好成绩时,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哀莫大于心死,无所谓了,既然累了,就索性不再挣扎了吧。第一次逃课,面对曾经充满幻想的泉水,静静地发呆,燕子第一次感到未来是那么遥遥无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托着疲倦的脚步,燕子依旧不得不走上那条熟悉的路。一踏进家门,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背着光燕子只看见父亲越发铁青的脸,母亲见燕子回来像是终于见到了救星似地急忙对燕子说:燕子啊,你终于回来了,这一天你去哪了,老师说你一天没上课,把你爸都叫去了,说你近来心事重重的,成绩下降得厉害……”“妈,我今天有点难受,不想说话,明天再说……”燕子试图打断母亲的滔滔不绝,可母亲并未听见燕子乞求似的呻吟,“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低三下四借来的学费……”像被戳到踩到尾巴的动物,燕子对敏感的“学费”二字迅速作出反应,仿佛一个胀满的气球终于找到了出气口,燕子脱口而出:“我成绩下滑你们就有借口让我辍学一心一意供英子了,不正合你们的意?”“啪”的一声使小屋顿时安静下来,燕子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被打红的半张脸,望着此时喘着粗气的父亲,“你这个丫头怎么这样不长进?我没你这个没良心的女儿!”在燕子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这样暴怒过,脸上的火辣仿若一剂药引引发了她心底的五味杂陈,这段时间来所有的委屈,不安全都涌上心头:“现在后悔了是吧,那你们赶走我呀,反正我不是你们亲生的!”父亲母亲顿时愣住了,看着他们错愕的脸,燕子找到了一丝快感,这是情郁于衷发泄出来的感觉吧。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叹气对燕子说:你也长大了,所以我觉得你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机会,你的父母——亲生的,前些天联系我们,说现在可以把你接回去和他们一起生活,你爸——嗯,就是我们希望听听你自己的意思。”冲动过后的燕子内心是忐忑的,她没想过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更没想过亲生父母会找她,脑袋里迅速闪过去省城学校孩子和亲生父母亲昵的模样,燕子沉默一下,鞠了一躬,淡淡地说:“谢谢你们的养育。”然后迅速地跑出屋外,因为屋里的气氛能让她窒息。只是,她走得太匆忙,没有看见母亲红了的眼眶,以及父亲颤抖的双肩。

  跑了一段路,燕子便想回头了。她明明知道这不是她的家,但不知为什么竟不愿意离开,然而她却不知道继续留在这以后,将会以何种方式去面对她曾经以为的血浓于水的亲人。思前想后,燕子还是选择离开了那个生活了17年小山村,但是没来由的,当真正站在村头那个破旧的站牌下时,竟是如此不舍。回省城的车票亲生父母早就寄过来了,曾经无时不刻想逃离的黄土地此时又分外亲切了起来。等车的心情是焦虑的,燕子不时地张望山路的尽头,期待着远处会出现父亲那张朴实刚毅的脸,她无意识地用手一次又一次刮下站牌的涂漆,可是直至铁锈满手,她也没望见一个人影。汽车夹杂着飞扬的尘土缓缓停在燕子面前,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苦笑着摇摇头:也许就到此为止了吧。正当燕子拎起简单的行李要上车时,“驾驾”一阵吆喝由远及近传来,仿佛踏上刑场的人突然被宣告释放,燕子猛地回头,深吸一口气,马车显然因刚才快速的行驶有些吃不消,此时车辕之间吱哟吱哟的响。来的人是母亲,剧烈的运动令她的脸看起来通红,母亲呼哧带喘地向燕子扑来:“燕子啊,这是家里煮的鸡蛋,路上吃,到了那边……”母亲哽咽了,燕子接过母亲腋下的篮子,竟觉得烫手得很,是因为带了母亲的体温么?母亲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拿出用布包裹的四张红钞:“这是你爸给你的,他没来,让你到了那边好好的。”燕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她知道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汽车的鸣笛声尖锐地响起,“你快走吧,到了那边捎个信回来。”母亲拥着燕子上了车门,燕子想叫一声妈,却不知从何开口,这一犹豫,车开了:“您和……嗯,英子你们都保重,都要好好的,我会回来看你们的。”燕子有点语无伦次,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燕子的声音淹没在发动机的响声中。

  燕子省城的家很大,很华丽,很……不适合燕子。从父母的言语中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政策不允许超生,当年风头紧就把她寄养在乡下的一户人家,现在家里有条件了,所以接她回来。燕子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部闹剧,很荒诞的那种。拼命地逃出农村挤进城市,可是置身城市才知道真实的城市和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相去甚远。燕子突然想起那句话,离开地狱进了天堂,却发现天堂和地狱一个样。一样的重男轻女,一样的令她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渐渐地,燕子已经学会了去接受,毕竟延续了这么多年的习惯也不是她能改变得了的。如果说知道自己被抛弃的真相只是令她心存疙瘩的小插曲,那么如何改变十多年的生活习惯,去适应城市的现代化生活则是横亘在燕子面前的荆棘丛了。一开始父母出于愧疚对燕子嘘寒问暖,可是燕子本就性子冷淡,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情感空白,燕子实在做不到想弟弟那样扑到父母怀里撒娇。渐渐地,亲生父母也觉得自讨无趣,忙碌的工作也让他们没有闲暇去理会这个陌生了十多年的女儿。燕子闲下来的时候也会闪过一丝后悔,不过很快便会提醒自己这是错误的,也许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吧,“会慢慢适应的”燕子只得这样鼓励自己。唯一令燕子欣慰的是,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去了省城高中——父母花了钱。这一折腾燕子的学籍变了,没有参加中考,父母找关系让她进了当地的一所贵族高中。可是燕子就觉得自己像是游逛大观园的刘姥姥,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带开关的电灯,冲水的厕所,甚至是如何拧开自来水都要从头学起,时髦的女孩子是燕子羡慕的,可是走在这些时髦的女孩子中间燕子有生出自卑感。名贵的牌子,时尚的衣着,燕子始终无法打入同学们的圈子。学校举行运动会,班级要求自己购买统一的运动帽,燕子一问帽子的价格不禁咋舌,打完折后100块,竟相当于燕子一个月的生活费,况且家里有一个旧帽子颜色与同学们商定的差不多,燕子吞吞吐吐地问可不可以不买,同学哂笑着一哄而散。打饭的时候,燕子看见前面两个女生是自己的同学,正想上前打招呼,却听见她们大声的讨论自己:那个乡巴佬,看上去像个土包子,就连一个帽子也要犹犹豫豫的,平日里抠门也就算了,竟然在运动会上也不和大家统一,呵呵,大家清一色的整齐服饰,就她一个'杂种',多可笑啊!”“上次班长的项链不见了,没准就是她看着好看又买不起偷走了,对,就她有动机,别人谁买不起一条项链……”燕子的脸变得苍白,一瞬间愤怒,屈辱,伤心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在打转,她紧握了一下衣兜,转身迅速走掉了。

  服饰店前,燕子紧攥着手中的四百元钱——那是临行前父亲让母亲送来的,她一直放在角落里不敢去触碰,她想把记忆尘封起来。可是今日的难堪是不能和亲生父母说的——燕子有自己的骄傲,自尊心很强的她只得拿出属于自己的钱。燕子叹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从里面抽出一张走进店铺指定自己要买的帽子。店员小姐接过那张100元人民币先是“咦”了一声,又对着阳光仔细地审视那张百元钞票,嘴里轻声发出“哎……”的声音,燕子觉得自己已经愤怒到极点,她今天受的屈辱还不够吗,她拿起帽子,朝店员大喊:“看什么看,我还会给你假币不成?你叹气做什么!”说完,转身走出店铺,只留下一脸惊愕的店员。

  念完大学的燕子已完全找不到当年土里土气的影子,现在的她已完全融入了城市的洪流中。每日周旋于写字楼和工作宿舍之间,单调而忙碌。有时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拥挤的街道和汽车排放出来熏黑的尾气,燕子不时会怀念小时候居住过的那片绿色的树林和清澈的泉水,乡里人爽朗的笑声以及父亲那张质朴的脸。当初拼命想逃离的小山村现在却成为燕子闲暇时唯一的眷恋。来到省城后,燕子给村里写过几封信,后来因为交通不便,自己又正忙碌着面对新生活的挑战,便渐渐少了来往,到后来就完全失去了联系。信里面隐约提及英子辍了学,留在村里干些农活。父亲身体不太好,有时咳嗽的厉害。燕子突然想回村一趟,她想念村里的山水,想念父亲母亲妹妹。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燕子冲了出去,不确定地喊了声:“英子?是你吗?”前面的身影蓦地一颤,转过头来惊喜地喊:“姐,嗯,燕子姐……”英子显得很局促,显然是突然想到燕子的身份不知该怎么称呼,小燕子好几岁的英子脸上早已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饱经沧桑的面容。“咱姐妹客气什么,就叫姐吧。”燕子搂住英子略显僵硬的手,拉她进屋坐。短暂的沉默后燕子先开口:“……爸的病好些了吗,我想去看看他。”英子低下头去,讷讷地开口:“姐,不用了,爸他,已经埋了,明天是爸的百日,我进城来买东西。”英子感到姐姐燕子的手骤然紧了一下,而后无力的地了下去,嘴里喃喃:“怎么会,怎么会,爸他,爸他……”接着,英子的手上沾满了姐姐的泪,一滴,两滴,滚烫滚烫地顺着指缝淌下。

  燕子收拾东西,明天准备和妹妹英子回乡下,她仍然不愿相信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燕子一样一样整理好几年前从乡下家里带来的东西,最后将珍藏的剩下的三张一百元钞票小心翼翼地展开,放到最上面,阳光透过窗子投到纸币的空白上,突然,燕子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定在原地。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猛拿起那三张纸币,发现上面有字,“父”“亲”“你”,脑子里迅速闪过高中时去服饰店的画面,原来店员口中的“哎”竟是一直藏匿于心底对女儿的“爱”,“父亲爱你”这是一生口拙的父亲最感性的表达。可是店员口中的“哎”却终成了一声叹息,那是年少任性的子女未来得及发现的世间最真挚,最无私的情意。

  ……

  几个月后,村里的小学来了位省城的女老师,据说她收养过好多家境贫寒的孩子,当别人问起她这么做的缘由时,她总会讲起一段唏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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