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信仰”俘虏的爱情(情感故事征文)

　　在这个落后的村子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到处都是人们爽朗的笑声，还有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喜气。堂哥从外地带回了一个女孩，相貌不俗，性格也很文静。二叔家已经把婚事定好了，年前就会把婚礼办了。大家都收到了堂哥亲自发的喜糖，是那种过年才买的高级软糖，想必是爱情事业都混得不错，不然也不会娶上个天仙似的媳妇，还是来自大城市的。我就是听着这些揣测去见未来嫂子的，正好我放寒假，这婚礼我怕是想躲也躲不了的。因为还是旧式婚礼，就不免冗长而琐碎，怕麻烦的我是能避则避的，可是毕竟是堂哥结婚，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付着，不是为别的，就只是表哥平时对我的宠爱，我都不能推辞。可是满口标准普通话的嫂子与口音极重的乡亲们实在没办法沟通，我就充当起临时翻译，让大家了解下这位未来的嫂子，毕竟总是要私下品头论足的，我早已习以为常了。婚礼前堂嫂便一直住在我家，因为嫁娶不能在一家，我便与她熟络起来，她接受过正规的教育，而且性格脾气都很好，以至于我都在想，那么好的女孩怎么会愿意嫁到这种偏僻的村子？

　　如我所料，婚礼当天程序之繁琐，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受不了，几次想偷溜，都被妈妈死死地拽住不放，这么失礼的事她是断然不会让我做。可是嫂子却一直挂着礼貌的笑容，按着要求一步一步地做着，那套大红色的新娘装单看是很扎眼的，不过在她身上却和她绯红的脸颊一起，成了好看的风景，果真是耐看的人，连大红色的旧款衣服也穿出了独特的味道。按照惯例，新人要挨桌敬酒，不过只有堂哥喝的是酒，嫂子是以茶代酒的，大概是喝不惯自家酿的二锅头，那酒精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连我这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也不敢碰。也许叔婶早就提前知会大家了，倒也没什么人拿这事起哄，毕竟是城里来的姑娘，总是要多照顾的。后来的闹新房，听说也是文静地收了场，折腾了一天，也都没什么精力了，只听说新人床上撒的那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铺了整整一层，所有的小孩子都满载而归呢。也是，婶婶早就心心念念地要抱大胖孙子的，只是堂哥对安排的婚事总不上心，连人家的面都不愿意见，一拖就到了二十五六的年纪，这已经成了村子里的大龄单身青年了，早就被别人闲言碎语地不知道说了多少。难得他自己愿意成家，又是个文静的城里姑娘，很孝顺，彩礼钱首饰钱都分文不取，这可让两个老人扬眉吐气了，在这小村子从没有城里姑娘嫁过来过，也从没有不要彩礼的婚事，两大先例早已被乡亲们传得绘声绘色了。

　　堂哥婚后的日子是被所有人羡慕的，嫂子能干，即使是从城里来的，只要是被婶婶教过的，不论洗衣做饭还是插秧种菜，都很上手，也不挑剔，对村子里的一切也适应得很快。没有城里人的娇气，这当然也让乡亲们交口称赞，叔叔婶婶心里甜得跟吃了蜜似的，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堂哥对嫂子更是关怀备至，疼爱有加，只要他能做的，绝不会留给嫂子，甚至看到他因为嫂子做得太多而发脾气，看惯了那些平淡的夫妻，他们俩的甜蜜让我开始重新相信一些东西，原来如胶似漆、相濡以沫都不只在字典里，原来不是每段感情都是那么平淡乏味的，最后被时间消耗得所剩无几，艰难地维系。就这样，日子仿佛过得很快，村子里的人都很爱去嫂子家串门，当然也包括我。我们偶尔会讨论一下外面的世界，或者她读的学校，还有跟我经历相似的青春期，堂哥通常都在我们旁边认真地听着，可是看向嫂子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想必得到这样的妻子，他对命运的感激绝不是一点点。我们三个也骑自行车去兜风，嫂子搂着堂哥的腰，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得很甜，那笑容灿烂得让身后的阳光都变得暗淡了。那一刻，我相信，他们真的是注定的一对，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彼此对对方的那种分分秒秒的珍惜!

　　可是一切都改变得突然，我的大学的生活很忙碌，因为要忙着去积累社会经验，暑假都没有回去，只听说嫂子怀孕了，是新婚宝宝，叔叔婶婶都很高兴，便让嫂子在家中呆一年，一是家里有人照顾，二是身子也不方便做辛苦的工作。于是堂哥恋恋不舍地出门了，毕竟多了一个人吃饭，总要多攒些钱，让孩子能有个很好的未来。放寒假了，我回到了久别的家，放下行装便迫不及待地去见嫂子。一年没见，嫂子已经抱着满月的孩子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脸上没有看见初为人母的喜悦，倒是愁云惨雾笼罩着她。起初以为是因为生了个女儿，叔叔婶婶摆了脸色，让她觉得委屈，正想劝慰几句，顺便批评下叔叔婶婶的观念陈旧，却被妈妈硬生生地截了话，刚刚聊了几句，便被强行拉回了家，看着嫂子抱着孩子落寞的背影，我心里开始不解。即使是个女儿，在这村子里都可以生二胎的，即使罚钱，也不是很多，何必第一个孩子刚一出生，就给嫂子这么大的压力，也不像叔叔婶婶会做的事啊。还有堂哥，早听说他在一个多月前就回来了，总会护着自己妻子的吧，况且就算是女孩，堂哥也不会怎样的，看他对我就知道，他不像老人那样，重男轻女，只要是他跟嫂子的孩子他一定会付出一切去爱她的。可是，除了这，还有什么能让嫂子这么惆怅呢？

　　满腹疑问在饭桌上终于得到了答案，听着爸爸一边感叹造化弄人，一边叮嘱我少往堂哥家跑，免得给他们添麻烦。原来堂哥回来之前身体一直不适，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检查结果如晴天霹雳，他得了一种连自己都叫不全名字的病，虽不会危及生命，可是过度的体力劳动会导致病情恶化，也就是说那份工地的“高薪”工作，以后再也不能去了。本来嫂子觉得只要堂哥没有生命危险就好，钱她可以去挣，只要家还是家，她就可以支撑下去。可是巨大的病痛却让堂哥失去了理智，他经人介绍，开始迷信佛教。如果说真的仅仅是晨昏定省，诵经祈福，祈求减轻此生的罪恶，向往死后灵魂得到救赎，那就是单纯的信仰，也算是一种痛苦转移吧，本来没什么关系的。可是他却觉得佛法无边，可以渡劫，将高价买来的药都扔在地上，嫂子一旦多劝几句，他便发疯似的咒骂，说嫂子居心不良想让他早下地狱。叔叔婶婶更是谨言慎行，稍有言语不和，便恶语相向。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就算是病痛的折磨，他怎么可以将痛苦都发泄在身边的人身上呢?我很担心嫂子，过去看了她几次。因为是亲堂兄妹，且关系一直不错就试着劝他，可堂哥态度冰冷，好像我是不速之客，扰了他的清修，我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看着嫂子怀中安睡的小女孩，我在心底祈祷，希望满天的乌云尽快散去，让孩子能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成长，也让嫂子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毕竟这样的考验太过残忍。

　　半年后因为母亲生病，我赶回家中，母亲没什么大碍，因为请的假期还算充裕，便想去看看嫂子，可是父亲却闷着头不言语，母亲拦着我说别去，那闺女真是可怜，你堂哥跟着了魔似的，谁劝都没用。原来堂哥后来信佛竟信得走火入魔越来越离谱，将嫂子挣得辛苦钱都捐给了来化缘的和尚，还买了一大堆寺里说开过光的东西，全然不顾家人的死活，连小孩的奶粉钱都拿去换了平安符，嫂子无奈之下，开口问乡亲借钱度日。孩子还小，父母年迈，丈夫疯狂，这一切都让嫂子在短短几个月里苍老了很多。再见她时，第一眼竟没有认出，等她唤我，我才回过神来。聊了没几句，她便下地去了，孤零零的身影越发显得瘦弱了。听说，堂哥因为孩子半夜哭闹还打了孩子，还为嫂子不小心打碎了他开过光的玉石，嚷着要离婚，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临行前，嫂子来送我，我好想安慰安慰嫂子，却找不到有力的话语，倒是嫂子安慰我说：“妹子，放心，我没事！既然是我选择的，怎样的苦我都能承受，他不是不爱我，只是暂时迷了心智，我想，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可是那一天到底有多远，一个人的爱情可以坚持多久呢？

　　我不知道堂哥对佛到底了解多少，佛曾经说过：“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永生。”因为恐惧而依附于佛，佛会不会责怪呢？还有一句：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我不知道，仓央嘉措所言是虚还是实，但我不相信“信仰”会慢慢俘虏爱情，甚至是人性，我带着希望离开，在窗外倒退的风景里，写着他们的故事，不知道，下一次，我可不可以看到其乐融融的三口？抛却“信仰”，舍弃轮回，究竟可不可以让爱情重现光泽？

姓名：刘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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