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二叔（情感故事征文）

　　日头将落时，长途汽车在小站嘎然停下。

　　我跳下汽车，一眼便认出了伫立在站牌下的二叔。但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就是两年来我日夜思念的二叔吗？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一副爬满皱折的瘦峭的面庞，即使是个头也因为驼背似乎比过去矮了许多。这哪里是我记忆中的二叔，明明是我已经去世十几年的爷爷。

　　二叔的凹陷嘴角挂着惊喜与欢悦。他接过我手中的提包，一双眼却急急地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我隐隐见到了两汪泪水在他的眼眶里闪动，我的一双眼也不禁有些发涩、潮润了。

　　二叔的儿子，已经做了父亲的小弟在一旁说：“爸是第四次来这里接你了，我说我来接你，他就是放心不下。”我知道，从家乡到这山城的小站，至少有三十里地凹凸的山路。

　　晚饭早就准备好了，炖野兔、烧羊肉和两碟小菜，还有盐水泡好的韭菜、腌鸭蛋，外加一瓶二锅头。我、二叔和小弟在昏暗的电灯光下边唠边饮。二婶在灶台上依然忙乎着什么。

　　二叔不断地往我碗里夹菜，不停地劝我饮酒，那颤颤的青筋暴突的一只手，那浑浊低沉的嗓音，又使我看到了当年老态龙钟的爷爷。

　　我对二叔说：“您这老屋也该修一下，三十几年了，还是爷爷在世时盖的呢！”

　　“凑和着再住几年吧，这老屋结实，能扛得住。”

　　二叔今年不过四十岁，曾有一副好身板，山里活样样拿得起。那年，一家大建筑公司来山里招工，二叔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本来都写在上面的，我正好高考又一次落榜。但因为我父亲经常在外跑生意，年迈多病的爷爷要人照顾，二叔便跑到乡里跟人左说右说，将自己的名字抹去了。二叔对爷爷说：“哥哥家的大侄子有文化、有出息，不能把他埋汰在山沟里。哥哥不在家，我就守在您身边吧。”这一守便是十几年。

　　晚饭时，二叔的话极少，且滴酒未沾。他说：“我肝里有毛病，一沾酒就疼得的厉害，已经戒了一年多了。”

　　夜间，我和二叔睡在一铺土炕上。我把一沓早已准备好的一千元票子塞在他的枕头下，说：“这钱，你留下，修修这老屋吧。”他却执意不收，又从枕下掏出来塞进我身边的提包里。

　　此时，爽爽的山风轻轻吹进老屋，如水的月光透过小窗洒在我俩合盖的一床薄被上。

　　翌日早上，我和二叔一起去给爷爷的坟墓填新土，爷爷的坟在很远的一道山沟里。二叔扛着锹，我提着一包点心一瓶酒，在杂草丛中趟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来到坟地。还是那座半米高的坟丘，当年家父、二叔和我栽下的小松树已长到胳膊一般粗。记忆中过去寸草未生的坟墓，静静地卧于没膝深的荒草之中。去年清明时的一张纸钱，虽然风吹雨蚀，却依然牢牢地压在坟顶的一块土坏下面。二叔和我先后为爷爷的坟墓添了新土，之后，我把点心摊放在坟前的一个小平台上，又在平台前洒下一瓶爷爷生前极爱喝的二锅头酒。这回，家父因外出未归，没有随行。和两年前一样，二叔和我烧完纸钱之后，趴在爷爷坟前一阵跪拜，二叔流了泪。

　　回来的路上，我脚步沉沉地跟在二叔的后面，两个人默默无语，直到走进破旧的老屋。

　　第二天清晨，我被炕头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惊醒，一睁眼才发现老屋里已经充满光亮。

　　二叔说：“起来吧，大侄子，吃口饭再上路，长途汽车也快到点了，你还得赶车呢！”说着，将一个圆鼓鼓的布袋子放在炕脚下。又说：“鸡蛋是你婶子刚煮好的，两只野兔今早刚套下的，你回去自己收拾吧。再回来时最好赶秋收，那时，柿子、银杏、板栗、葡萄什么的就随便给你拿了。”

　　我匆匆从土炕上下来，在二婶已经注满热水的瓦盆里洗了脸，便和二叔一起吃早饭。早饭是山芋粥、咸鸭蛋、油炸花生米、白面烤饼。这饭这菜，对我久居城里的山娃子，透着一种久违了的新鲜与清馨。我吃得很香很饱，二叔却只吃了一点点。

　　要动身了，我趁二叔转身为我取提包时，又偷偷地将那一千元钱塞进我睡了一个星期的枕头下。

　　回城返回单位的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二叔家小弟写给我的一封信，信中说：“爸正在托人买砖买瓦筹建新屋。山里人盖房有树有石头，你那一千元再加上一点积蓄，足够用了。爸说这新屋是为我盖的，至于那老屋，爸说过几年再说吧。”

　　大约又过了半年多光景，我收到了家父的来信，信中说：你二叔已经去世了，死于肝癌。你二叔临死前还想你，念叨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在他坟上添把土，他也就满足了，他临死前不让我们告诉你回来，说你工作太忙……

　　我的两只眼睛被泪水模糊了，那信纸已经轻轻地飘落在我的脚下。


465550
河南省新县城关向阳路232号河南羚锐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贴膏剂事业部汤兴
0376-2790016或15939727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