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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爱有天意(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5-23 05:2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朱宏林

  我喝酒,是想把忧愁淹死,可这该死的忧愁竟然学会了游泳——题记

  假如爱有天意,父亲,那一刻请让我去代你受伤……

  二十九年前,我送走了68岁病逝的爷爷,那时年幼,无法体会生死的内涵,感觉热闹,仿佛那是个节日,嬉笑甚过往常;四年前,我送走了93岁病逝的奶奶,懂得了生死的苦痛,却因奶奶高寿而不很悲伤;两年前,我送走了车祸中殒命的63岁的父亲,谙于世事的缘故加之亡父死于非命,禁不起不幸如此偷袭的我,自然痛得不一般,仿佛全世界的忧伤刹那间集于我一身,那一刻,我才真正目睹了“打击”的狰狞面目和它的可怕力量。生命中有许多不能承受之轻,而年龄的增长却使得它们层现错出,难以招架。生母最近刚刚做了癌症手术,未知将来,忧惧的天平又添上了沉重的砝码。佛家说,人生而受苦,是有道理的。因为人一出世,生命便开始了倒计时,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每个人都含着笑,或带着泪,送走了别人,再由别人送走自己,一齐奔向那个覆灭的终点。我已经送走了爷爷,送走了奶奶,送走了父亲,我突然间问自己,下面该到谁了?这个问题吓了我一大跳,脊背发凉中,分明感到头顶高悬着的达摩斯克剑的阵阵寒意。常常觉得,世间就如同一个磁场,每个人的生命历程似乎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父亲的突然离去让我慨叹世事之无常,慨叹生命之渺小命运之飘忽人间之变化莫测。S.H.E的《不想长大》是因为垂涎于童年的欢谑,而我的不想长大更多的是还有生的留恋,是对自己以及所爱者的不舍。这是年少者和活得快意的人们难以体会的——因为年少和快乐的糖衣是可以包裹和淡化忧伤的药核的。也许忧伤之于人生正如年轮之于树,是我们长大的印记,能使我们深刻。我的世界里并非没有快乐的身影,我也无意于在任何人面前膨胀我的忧郁,放大我的苦痛,以博得些许安慰和矜悯——能够直面人生中已然和未然的悲剧,或许是一种更大的乐观和无畏——毕竟承受比起享受来要艰难得多。

  两年前的今天,那场飞来横祸将“诗意”、“浪漫”、“缥缈”等诸如此类的一切美好词汇从我对浓雾的印象里彻底赶走,取而代之的是“危险”、“恐怖”和“死亡”,它不仅过早地将我父亲带走,让我对“白色恐怖”有了新颖直观的理解,它还让怀念和恐惧这双冰冷的手两年来一直扼守着我的咽喉,使我艰于呼吸视听。在我亲眼见证了父亲从受伤到治疗,从濒死到死亡的全过程后,我知道这往后的时光忧惧将与我形影不离了。“刻骨”往往是“第一次”的代名词,以往的经历中,逝者在我见到时都已安然逝去,惟独这一次,却是近在眼前的生离死别,生离死别在那个大雾弥漫的早晨,生离死别在那个白雪皑皑的夜晚!父亲,我无法知道你受伤的那一幕,只记得当我们赶到医院时,你已生命垂危。破了头颅,渗着淤血,满手满脸的伤痕。当医生说救治的意义不大时,声音不高,于我却如晴空霹雳,登时腿脚发软。手术后你仍不醒来,不久,在医生的劝说下我们只好流着泪把你带回家,带回你深爱着的也是我们深爱着的而你再也不能看不能拥有的家。我们给你穿好寿衣,你却浑然不知,只是闭着眼,喘息着,残损的头颅通过导管依然渗着血,只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仿佛你本已干瘦的躯体里的那点血已流干殆尽;那满手满脸的伤痕,仿佛条条块块都刻在我们的心上!我们都不说话,围坐在你身边,看着你,偶尔对你说上几句,绝望地希望你能睁开眼,哪怕看我们一眼再离去。有时我也为你擦擦眼角,因为我总感觉似有泪水流出,但也不确定。就这样,在那个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季,你没吃没喝,带着致命的伤痛,喘息了两天两夜。生命力终究不敌创伤与饥饿,在11号的深夜,你的呼吸越来越弱,你的脸色也一层层的变得死灰,终于,你呼出了最后一口热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死了,冷了。听母亲说,你出事的那天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去上班了,父亲,你即便不会痛死,也会饿死的呀……忧伤的回忆总是充斥着残忍和神伤。你刚刚咽气,外面就飘起了漫天大雪,那是2008年一月的第一场雪,所有人无不惊讶,都说老天也在昭示你的冤屈呵……

  出殡的那天,北风凛凛,白雪皑皑,天地动容,草木含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幸的故事。我捧着你的遗像,麻木地走着,而关于你的生前的记忆却异常地活跃起来。儿时,你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外婆家,我就坐在你自行车的大杠上。你喜欢一边骑一边哼着歌,印象里你哼的最多的是《红星照我去战斗》:“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群山两岸走……”就这样,我也学会了这首既深情又昂扬的红歌。上学后,由于我成绩优秀,你一直视我为骄傲,对我的宠爱胜过弟弟。上中学后,我一直住校,很少在家,你时常送些菜到我学校,总要看着我吃完才不舍地离开,那眼光竟和天下的母亲们一样的柔和缠绵……家中只要来了人,他总要把话题扯到我身上,而且必定要带着客人来我房间,看满墙的我的书法绘画作品和奖状,语气中是满满的兴奋与骄傲。也是你送我去外地大学报到,转了几次车,带了很重的行李,可你不让我负一点重,我只好空着手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你清瘦的躯体被压得更加佝偻。上车后你多半是睡着的,我知道那是累了的缘故。报到后,你又忙前忙后地为我张罗,其实那些事我在中学都学会了的,可是由于你的坚持,我只好看着你做。安顿好我,除了给自己留了车费,你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给了我,便去住了学校招待所,说明早就回家,让我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当你转身的那一刻,我突然间便有了强烈的不舍,从没远离过家的我第一次感到对你的依恋。我们还没有分别,可我已开始了牵挂;你还没有离开,可我已经开始了相思。思念的春草仿佛一瞬间长满了我的心头。那一夜,我第一次因为想你而流泪。当一个人意识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时候,就意味着长大了……

  风扬起了积雪,打在我脸上,看着躺在棺里的你,回忆里更多的片段蜂拥而至:寒冬的夜半三更里你去厨房为口渴的我烧开水喝,泥泞中你步行五公里去叫村里医生来给我打针;夏天的雨夜凌晨时分你从老家骑自行车来我宿舍为我驱走了毒蛇;家里建楼房时,你时常拖着沉重的木材去车木料,绳索深勒进你的肩膀,让我想到了风中的残烛晚年的老马;家中来客你极少上桌,只是做服务工作,一人在角落里端碗饭菜吃着……在家里,你仿佛永远是个长工和下人,没人肯做的全都由你完成,久了大家似乎习惯了使唤你,你做得不好人人都可以数落你,而你却甘心情愿,并无怨言。为了生计你六十多岁还去工地上挥汗如雨,夜以继日,有次夏天傍晚路过工地看到了你,你脸庞黑瘦,声音嘶哑,体内似乎找不到一点脂肪存在的痕迹,生命力也似已耗尽,六十多岁的年龄,七十几斤的体重,却干着牛马一样的粗活,为的是给二十几岁的人挣钱。当时我什么也没说,却心痛得无法呼吸,默默地为你买了包烟和碗牛肉面。而你的离去也正是因了大清早赶着去食堂上班。儿子恨自己的无能呵,恨自己没能让你安享晚年;你知道吗父亲?这个家谁也离不开你,我们已习惯了有你照顾的懒惰,没有你忙碌的身影,我们有太多的不习惯。今后若再生病,谁来为我遮风蔽雨,把我当孩子一样照顾?儿子虽几近不惑,早已到了挑重担的年纪,可渴望疼爱的心火却终身不灭。失怙的日子多么令人凄惶,母亲失去了庇护,找不到坚强的理由;我失去了方向,心常在黑暗的海上飘荡。假如爱有天意,善良受苦的父亲呵,那一刻请让儿子替你受伤;假如爱有天意,可怜不幸的父亲呵,我要天堂里再没有车来车往……

  父亲,你知道吗,你不在已经两年了,家里又重新装修了,听说很快就要拆迁了,以后住哪里,谁也不知道,我的儿子你的孙子又长高了,上学了,他离不开我一如我离不开你。又要过年了,儿子多想再跟你一起商量年夜饭的菜单,多想再跟你一起谈家事话未来,可我再也吃不上你做的阳春面了,再也不能跟你一起放鞭炮了,失去了你,我的心空得可以装下整个世界,只能靠着37年的记忆挥霍着对你的怀念。怀念是会呼吸的痛,痛苦如此持久,就像蜗牛充满耐心的移动;有你的岁月才有快乐的身影,快乐却如此短暂,恰似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当所有的绚烂和阴暗都归于平静之后,我知道,你我父子没有来世,只有今生,可我们的今生却早早地降下了帷幕,如早春里凋零的花朵,让所有的回忆都变成了曲终人散后的落寞与伤感,在亘古的过去和余下的未来里穿梭徘徊,昭示着一个失怙的孩子对父亲的永恒的心声——思念。37年,算不得久远,但既已共同走过,便留下了痕迹,不可磨灭。

  2008年1月9日,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父亲;

  2008年1月9日,我开始了心灵茫然的流浪;

  假如爱有天意,就请把父亲还给孩子,让孩子的心不再孤独无依;

  假如爱有天意,就让父亲带着慈爱的微笑,夜夜出现在儿子的梦中……

  夜已深,窗外,雪还在下着,大地沉寂,雪落无声,可我知道,在那厚厚的雪被下面,正沉睡着一个个苦难的灵魂……


作者:朱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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