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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4)

发布于:2013-06-18 14:1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苏倩莹

  陈大钧本想拿下王宏等人的人头,没想到嘴边的肉又滑了,心里是又气又恨,一路上竟忘了伤痛。共产党在这种态势下能主动相机出击,确实令他意想不到,并且把处于优势的自己搞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确实让他恼火。他不停地挥动马鞭拼命往回赶。等他部队全线收缩回到郑集时,共产党只给他留下十几具血淋淋的自己士兵的尸体和硝烟熏黑的院墙上多处密集的弹孔。

  石老板看到他走进大门,哭丧着脸迎上去,刚想说啥,看他右臂血粼粼的又咽了回去。陈大钧也懒得说一句话,用马鞭向旁边一挥,示意众人让开,马也没下,更谈不上打招呼了,直奔自己的指挥所,闻讯赶来的军医连忙跟上去。

  关上门,勤务兵众星捧月般小心扶着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军医开始检查,发现一颗子弹正镶嵌在骨缝里。“营长,子弹正里面不太好取,到古泗城吧,哪里的野战医院条件好些!”

  陈大钧擦一擦脸上豆粒般的汗珠对军医说:“兄弟,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话,如果我这只手今天交给你,会残废吗?”

  “那也未必,只是条件太差!”军医诺诺地说。

  “哦,兄弟,那我今天就把这只手交给你。你想,一个败军之将,仗还没打就挂彩,就这熊样也配去野战医院?我丢不起这人!!”

  “这么做太冒险了,营长!”军医劝说道。

  “别说那么多,立即手术!”营长有点不耐烦,另一只手想摸枪。

  手下的人知道他的脾气,立即对军医嚷道:“听营长的,啰嗦啥!”

  军医立即转身准备,没多会功夫,从楼下背上个箱子,从里面拿出盘子还有各种其他医疗器械。

  陈大钧看了看又改变了注意,把手一挥:“都给我出去,一个不许留下来,我自己来!”

  “这怎行?”大伙异口同声道。

  “我说行就行,滚!”陈大钧突然把枪拿在手里,“都给我出去!我没叫,谁进来别怪我毙了他!快滚!把门给我关好!”

  众人只好作罢,把门虚掩上在门外静候。

  约莫过了5分钟,屋内传出一声啊的惨叫,众人想进屋,还没抬脚,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耳边擦过,众人只好作罢。

  整个大院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给搞得一头雾水,都从窗户或门里探出头朝这边望,被士兵一一给呵斥回去。

  又过几分钟,屋内再次传来思心裂肺般的长嗥,足有一分钟,之后终于传一个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众人连忙鱼贯而入,只见地上留了一摊子了一滩血。陈大钧自己已经把伤口处理好缠上绷带,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颗带血的弹头,眼睛瞪得贼圆,死死地盯着。脸上的刀疤显得特别得狰狞:“王宏,你小子命大,算你狠,老子今天起就跟你玩上了!”

  看到大伙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弹头强笑着对他们说:“没啥,骨头没大碍,不耽误打枪的,来人!”

  “有!”士兵应声回答:“营座有何指示?”

  “通知各连到我这开会。”

  “是!”随着一声应答。

  不久连长悉数来到。

  作战室里,陈大钧面朝墙上挂着的洪泽湖地区敌我态势图背朝着大家一言不发。

  “营座!人都到齐了,开会吗?”

  “嗯--”良久,随着陈大钧鼻孔里传出一声长长的答应声,陈大钧转过身来,“开会!”

  不远处一双明亮的的眼睛在和暗中紧紧地盯着他们······

  王宏他们走下洪泽湖大堤直奔湖边,来到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边,洪泽湖武工大队领头的人吹了一声唿哨,瞬间从芦苇荡里出来十几条船,“回来啦!”大家老远就热情地打起招呼,很快船到岸边,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伤员,收拾战利品。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来到王宏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说:“这是王宏同志吧,我是徐志昌,以后叫我老徐吧!这里的临时负责人,你这下来可好了。正规部队都撤啦,你作战勇敢、战斗经验丰富,我们算有主心骨了。”

  “哪里!哪里!”王宏忍着痛应酬着给他们介绍老宋他们。

  老徐又对着一直领头人模样的年轻人喊道:“洪姑!这次干得漂亮,值得表扬!快把外面衣服扔掉吧!不男不女,丑死了!”

  怎么?女领导?大家正在疑惑,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把大家目光吸引过去,只见他们一致认为是小伙子的年轻人,三下五除二地除去外面的男装,扯掉头上的毛巾。就在她那扎着红头绳的大辫子迅速垂落在婀娜身子姿背后的瞬间,大伙才知道,一直营救他们的竟是一位大美女,上身一件紧身蓝底碎白花的紧身衣,略显肥大的浅灰色裤子,腰扎一根军用皮带显得特精神干练,她动作轻快地走到水边,洗去硝烟和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脸,回过头来,清瘦白皙的脸庞,淡淡的双眉下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王宏,但又像问大家一样说:“我丑吗?哥是不是瞎说?”

  “是!”洪泽湖武工大队的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王宏他们这边的人由于不太熟悉,一直憨笑着,他被眼前这一出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死死盯着洪姑,被一直坐她身旁的付红偷偷地狠掐一下。

  要上船出发啦,突然洪姑来到王宏坐在的船上对摇橹的人说,“去,你笨手笨脚的别把王宏的伤弄痛了。”楞把人家给赶上别的船,接着又对坐在旁边的付红说:“你是不是也到别的船上,你看船这么小,到时船摇晃你碰着他的伤口不是很痛吗?”

  “你!”付红突然觉得有一种很不祥预感似的,更靠近王宏:“洪姑同志,我是医生,我知道怎样对待病人!这么大船坐俩人足够了!”

  洪姑经付红这一番话一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好吧!”只见她麻利地划动船桨,小船轻快地在水里掉了个头,直接进入芦苇荡里的一河沟:“跟上!回家喽!”

  随着吱呀呀呀的摇橹声,船队仿佛是一条出水水的蛟龙,在苇荡掩护下的洪泽湖密布的河汊里蜿蜒自由穿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被芦荡环绕一望无际的水面,明丽的阳光下,清爽的湖风里,浩瀚的湖面碧波荡漾,白色的水鸟时高时低地在半空飞舞着,发出动听的叫声,一艘艘载着鱼鹰的舢板忽远忽近地荡漾在湖面上,不远处一片绿树掩映的村庄岛像块硕大的碧玉浮在水面上。远远的嘹亮的渔歌袅袅而来。

  “天!”付红惊叹道,“还有这么个别有洞天的岛屿!”

  “是啊!”王宏答道。

  “那当然!”洪姑自豪的说。

  再行半个时辰,离岸近了。

  “回来啦!”洪姑高声地对岸边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唱起来“洪泽湖水波涟涟,妹送干哥上前线,妹想干哥早凯旋,可知道,干哥整天在妹的心里边?”歌声嘹亮、清脆、甜美,久久荡漾在湖面上,后面床上的小伙子们听到了异口同声扯着嗓子打趣道:“知道!哥也想你了!”

  “臭美!当心姑奶奶我撕你的嘴!”洪姑红着脸道。

  船上的老徐对着老宋直摇头:“嗨!丫头太不像话,让你见笑了,爸妈去世早,让我给我惯坏了!”

  远远地付红看到院长和护士姐妹们已经站在简易的码头边的大柳树挥手了!

  船很快靠岸,在船头接触岸边的那一刻,岸上人们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向前涌过去,短短几天虽然不是太长,但彼此的思念却因每天都充满战斗的紧张气氛,而让他们感觉似乎很长。老院长第一个跨上船,看到王宏的手受伤,一下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泪在眼圈直打转。医院护士们不等船靠岸就走到岸边的水里,直奔付红。抓住付红的手。“红姐!”一声呼唤,大家禁不住相拥哭泣起来了,老院长被这一切感动,他扶起王宏激动地说:“多亏你们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哎!我说你们这是哭的时候吗?人还受着伤呢!后面船上还有伤员呢,赶快准备抢救呀!”洪姑有点不耐烦了,众人一听在理,连忙分头行动准备担架。

  很快大家都上了岸,受伤的到医院治疗,其余休息待命,一下子平添了几十口人,这个小渔村似乎热闹了许多。人员安排稳定后,老院长马上召集医院全体人员制定治疗方案,工作进行很顺利,到了傍晚的时候,所有伤员的都得到救治。

  晚上,在老徐的组织下,新汇合的两支队伍在王宏的病房内召开第一次会议。老徐拿出一份大部队临撤退前留下的命令,命令任命王宏为组合后的洪泽湖武装工作队队长,老宋为副大队长,老徐为政委。任命结束后,王宏代表武装工作队宣布任命。付红为妇救会主任,徐洪姑协助付红工作,大虎等几名同志为行动小组组长。宣布完任命后,他艰难地欠了一下身体,显然下午刚做完手术,术后痛苦还没过去。坐在旁边的付红把放在桌子上的水递给他,他喝了一口,清了了一下嗓子对大伙道:“同志们!首先感谢上级组织,和大伙对王宏的信任,我这里先表态,我一定最大能力带领大家跟国民党反动派斗争,直到胜利。但是我们也要清楚地看到,我们目前面的任务也很艰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物资缺乏,陈大钧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驻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是想困死我们。我们小岛就这么大,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口人,估计是个问题。马上很快进入冬季,吃饭穿衣就更显严重了。我们进了洪泽湖,虽然是保存实力,但是不能消极逃避,在面临日益匮乏的物资面前,没有足够的物资,别说打国民党反动派了,困就把我们给困死了!2、就是战斗力提高问题,在装备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战斗力提高很重要。我们近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抓好生产的同时积极开展包括游泳驾船技能,保证丰衣足食,同时密切注意敌人动向,相机打击敌人。大量获取他们的物资来发展壮大自己。其次要做好渗透和反渗透工作,陈大钧就在我们对岸可谓近在咫尺,他不会老老实实和我们就这么坐着干望着,我们要从现在起要不断获取敌人情报,但不能把消息透露给敌人,一旦陈大钧找到正确的入岛路线,我们就很危险。”接着他又给大伙分析了全国战争的形势,从战争力量的对比,到决定战正胜利的主要因素,一条条分析的通俗易懂,大伙心服口服,生怕听丢了一个字。

  深秋的夜晚似乎有一些凉意,但大伙的心却是敞亮温暖的,大家倾着身体,侧着耳朵认真的听着,低矮的茅屋里,如豆的灯火在轻轻摇曳着,照着王宏炯炯幽深的双眼和与会同志充满胜利的目光。

  渔火点点,流萤飞渡,秋虫呢喃。

  一轮半月斜挂在东南的天空上,会散了会后,付红没有走,而是陪着王宏出来走走。清凉的秋风中,他们望着眼前的景色心情却轻松不起来,他们来到村口码头,沿着青石铺就的阶梯拾级而下,付红上前要搀扶,王宏摇摇头对她说:“看你,拿我当小孩,这点伤对我不算啥!你去巡查一下病房吧!”

  “会前才查过,他们很好的!”付红答道。

  “我们边走边聊!”王宏建议道。

  付红柔情似水地看着他,点点头一起往前走。

  “医院情况怎么样?”王宏问

  “药品由于我们刚缴获一批,目前应该没问题,粗茶淡饭勉强,这样营养供不上呀,战士们都是硬伤,流血很多!”付红幽幽地说。

  “是呀!敌人的封锁加紧,我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我们不能消极待命,要主动进攻才行。”

  说话之间他们来到水边。不远处,一叶扁舟傍着一片茂盛的芦苇,正在墨玉般的湖水中荡漾着,付红禁不住赞叹道这简直是太美了!“王宏!我们到船上坐一会好吗?”王宏的热情显然被激发了,没有反对,他们登上船。王宏刚坐好,只见付红敏捷地跑向岸边解开缆绳,轻推一下小船然后轻轻一跳,稳稳地站在船头坐下,手握船桨轻轻一动,小船便无声地向湖心驶去,很快回望岸边都有些模糊了,王宏忙叫她停下,惊讶地问:“大小姐,手挺熟呀!”

  “才不呢,一天都没划过,就是昨天看他们划,在心里琢磨一下,没想到还真行。”付红有些得意。

  “嗯!”王宏表情夸张地竖了下大拇指。

  “王宏!”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琢磨划船?”付红突然发问。

  王宏摇摇头。

  “因为,因为某人喜欢看划船的女人呗。”付红一双大眼紧盯着王宏。

  夜色中。王宏仿佛感觉到付红的目光,不禁想起早晨被付红那一掐。红着脸低下头,连声说:“付红,你想多了!”

  “是吗?可我总觉得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呀?”

  “这不可能,付红!别瞎猜!”王宏坚决地说,接着他走到付红身边轻轻地说:“付红,战斗生活一直很紧张,我们一直没空正式聊这种话题,今天面对着美好的景色,我就正式对你说,你听好了,我王宏今生非你不娶,如有来生也是一样。”

  “王宏!”付红一声呼唤,忍不住坐过去,把头放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傻瓜,人家逗你玩呢,看你认真的,汗都下来了!”

  辽阔的洪泽湖面一片寂静,月色星辉照着湖面,转目四望,浩瀚星河倒影湖面,二人小船仿佛漂浮在于璀璨的星河里。

  岸边码头旁的老柳树下,洪姑痴痴地望着湖边。

  日上杆头,渔村的人们渐渐地忙碌起来,付红背着医疗箱绕过一大片碧叶田田的荷塘,来到王宏住所村上一位老乡家,一进门就见王宏坐在床沿上,一只手在穿鞋子,床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晚冒着热气、香鲜诱人的黑鱼汤,王宏换洗的衣服也不见了,不禁问道。

  “哦?这么早谁就给你熬好鱼汤,好有口福呀,衣服也不见啦?”

  “哦,洪姑同志来了刚走,鱼汤她送的,衣服也是她拿走了!”

  付红脸上浮起一丝醋意。

  王宏没注意到付红的表情,他一边弯着腰穿另一只鞋,一边对付红说:“你不来我就要去找你,告诉老宋他们,岛上乡亲们收留我们,我们不能理直气壮的享受,要在抓好军事斗争训练的同时,积极帮助群众搞好生产。要抓紧时间学会用船,学会游泳,老天爷给我们这好的一个天然宝库和屏障,不能不利用起来。”说话间鞋子穿好,站起身来指着鱼汤说:“把这带去给重伤员分了吧!他们比我更重要,他们有的还是正长身体的孩子!”

  “好吧!”付红答应着:“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伤口很快处理完,付红收拾东西要走,当端起鱼汤的时候,付红眼光里闪现一丝狡黠,她夸张地闻了一下然后对王宏说:“你得来点。”

  “为什么?”王宏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点不解。

  “这可是她送的呦。”付红有意把她字拖得长长的。

  王宏听出了付红的画外之音,故意虎着脸道:“付红,还要我怎么跟你说?”

  付红看王宏好像真的生气了,连说:“对不起。王宏,我错了还不行?”

  “认错就行了?”王宏依旧虎着脸。

  “那要怎样?”付红有点急了,涨红脸道。

  “把鼻子送来给我刮一下。”王宏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坏死了!不理你了!”付红知道又被王宏给戏弄一下,便拿着东西边向外快走边娇嗔道。

  这一切,都被站在墙外窗口下洪姑听得一清二楚,她本准备洗衣服的,但想到王宏的那双鞋快不行了,就把准备给哥哥的鞋拿给王宏,刚转回头,听到里面说话声就没进去,好奇心使她躲在墙外窗下,看到付红出来她立即躲开了。

  几天后的一天。天没亮,洪姑家的窗口便透出灯光。睡在在外间的老徐看到妹妹房间亮着灯,听到妹妹长吁短叹,便翻了个身对着洪姑房间嚷道:“丫头!这么早不睡干吗?”

  “睡不着!”房间里洪姑随身答应着。她说的是实话,这几天,她真的没睡着,自打见到王宏以来,不知怎的,这个一直疯癫癫的假小子,第一次有了女孩的心思,短短的接触使她感觉到,王宏像大哥一样慈祥,像戏台上罗成、秦叔宝那么威猛英俊,说起话来就像学堂里的先生那么文质彬彬,有学问。闲暇时,她的脑海中总出现这样场景,一所不大的小庭院,那是他们的家,小狗摇着尾巴满院子撒欢,老母鸡带着一群鸡仔在花丛中咯咯咯咯地找食吃,王宏穿着长衫教孩子们认字,自己织着渔网或翻晒着竹匾上的干鱼,幸福地望着他们……可这种场景很快就会过去,她总感觉到王宏不怎么注意她,还有那个女医生,长得那么漂亮,像戏台上的大家小姐动作轻柔,轻声慢语,眼睛简直能说话。一想到这,她心里就堵得慌,但自小养成的不服输的性格很快又让她坚强起来,有啥?就是他们俩真的好,又没结婚,共产党讲的是自由恋爱,我为啥不能喜欢他。她打心里对自己说:“可不能就这么放弃!”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啥似的,一骨碌翻身起床对着镜子打扮起来,随后到厨房里,从缸里捞出一条昨天刚打的一条大黑鱼忙碌起来。

  老徐不知妹子又搞啥名堂,想问又住嘴。这丫头就爱一出一出的,习惯了,也没多问。

  连着几天的卧床休息,让王宏这个闲不住的人浑身不舒服。这天天刚麻麻亮,他就早早起床来到门前不远的空地运气提神,来了几套洪拳,直到浑身是汗才歇下来。他顺着小村外围漫无目的地走着,查了下岗哨,又到老宋处看了一下大伙军事训练的情况,老宋兴奋地告诉王宏,老徐可真是个水军好教头,别看言语不多,在水里比在岸上行动还利索,大伙都叫他浪里白条阮小七呢。战士们游水技能提高也很快。王宏心中自然高兴。

  别老宋,刚走不远,看到一位头上扎着毛巾的大嫂吃力地挑着一担水往家里赶,就主动上前夺过担子挑在肩上,边走边聊,大嫂告诉他共产党就是比国民党好,前几日她生孩子难产,要不是医院里的医生,娘俩早就没命了,这在国军那里想都不敢想。王宏听了笑了,平静地告诉她,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党,也就是穷人的党,是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的,不可能看着群众有困难危险而不去过问。共产党的最终目标就是消灭剥削阶级,让每家每户过上好日子。”

  告别大嫂,王宏觉得特轻松,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住处,推开门只见洪姑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给自己缝破了的衣服,今天的洪姑仿佛精心打扮过,乌黑的辫子亮亮的,发梢刚换了鲜艳的红头绳,恰如其分地配上两只蝴蝶结,一绺刘海自然蓬松地搭在饱满的前额上,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时眨巴一下,稍显稚嫩的面颊写满幸福的微笑,墨绿色的上衣,蓝色裤子,紧贴着凸凹有致的身体,半截短袖下一双纤细的双臂又白又嫩。她把衣服平放在腿上左手托着衣服右手穿针引线,动作轻巧麻利。在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鱼汤还正冒着热气。

  “洪姑早啊!”王宏主动打招呼。

  洪姑闻声抬头,见王宏回来连忙放下针线活,站起身,发现王宏有点惊异地看着她,洪姑的脸“唰”地红了,连忙转过身去,但很快恢复平静,连说:“宏哥比我还早呀!”王宏看他的窘样笑了笑说道。

  “怎么又送鱼汤?再吃我可就胖得走不动了。”

  “真的吗?”洪姑突然激动起来,“宏哥,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我脏。我做的不好?”

  “没有呀。”王宏知道洪姑知道那天鱼汤送给其他伤员的事,立马不好意思起来,心里觉得特对不起眼前这个天真淳朴的女孩子。

  “宏哥,你要说鱼汤少了,我可以多做一点,干嘛一点不剩送给别人,你知道人家心里的感觉吗?”

  王宏心头一惊,他终于打心里佩服付红作为女人的直觉,这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女孩真的喜欢上他了,但他还是装作啥也不懂的样子说:“嘿嘿,洪姑同志,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把别人送的东西随意转给别人,这一碗我现在把它吃了怎么样?”伸手就要去端碗,谁知被洪姑拦住:“想吃还不给你吃呢,没良心。”洪姑的泪水终于溢出来。

  王宏的脸一下子红了,木讷地站在那里,像小孩做错事的样子,洪姑看着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把碗端给王宏,清澈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满脸娇羞的一字一字地说:“宏哥,别让我失望好吗?”

  王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觉得头脑乱哄哄的。端起碗,头也不抬地吃起来,一旁的洪姑看到王宏狼吞虎咽的样又开心的笑了。今天,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忽然间觉得这个男人不知啥时已经被自己放在了心上。她不敢想象这辈子生活中,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该怎么活!

  夜幕降临。

  国军铁蹄下的郑集街,窒息的寂静。整个街道除了整齐的巡逻队的脚步声就是岗哨喝问的口令声。村庄个路口都设立岗哨,乌黑油亮的机关枪架在铁丝网做成的障碍物后面的工事上,月光照耀下,发出瘆人的亮光。汇通客栈的牌子依然还在,但失去了往日喧嚣,大门前除了多两名岗哨外,门上还多了块“洪泽湖剿匪前线总指挥部”的牌子。旅社偏僻拐角处,一台美国制造的发电机轰鸣着,整个旅社每一个角落都被电灯照的如同白昼,四个拐角的房顶上探照灯不停地鬼魅般地扫视着。

  陈大钧一身戎装从他的作战室出来,穿过他的外间整天滴滴答答的发报室,脸色铁青地站在二楼走廊上,对下面正与一名女报务员调情的副官喊道:“马上集合队伍,按计划行动!”

  霎时,哨声四起,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迅速集中在楼下的院子中,陈大钧来到队伍前向队列敬了个军礼:“兄弟们,辛苦了,今晚大家要辛苦一下,任务完成了,明天本人请兄弟们喝酒,具体任务是什么?大家没必要问。”说着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信封说:“待会路上副官会告诉你们的,希望兄弟们在执行任务中服从命令,英勇作战,为党国大业多建新功,出发!”一声口令下,士兵们在副官带领下,分乘三两三轮摩托,一辆卡车穿过街道,通过街口关卡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不久,双淮乡临头村六名共产党员被捕……

  孙石乡光荣军属石绍义家一家孙子媳妇5口人被捕……

  魏冲乡7名党员在在突围中英勇牺牲……

  ……

  与此同时陈大钧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漆黑的作战室。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束灯光从厚重的黑天鹅绒窗帘缝隙透过来,照着他那张刀疤脸显得特别阴森,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烟很久没抽了,长长的烟灰上,细长的烟袅袅地升腾着,桌上烟灰缸早已堆满了烟头,整个作战室充满呛人的烟味。自打与王宏他们突围之后,他一直就没睡好觉,一想到王宏绝境逢生的事,想到自己受过正规训练的职业军人居然被泥腿子打败,心里就特别难受,恨得牙根发痒。更让他纠结的是,他总觉自己身边总是有一双看不见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这双眼就像两把悬在他头上的剑,时刻会落在他的头上。他是个细心的人,更相信他的直觉,所以这次任务他事先谁都没告诉,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直觉,尽管他打心里希望是自己太多疑。但他不甘心。此刻他躺在在椅子上,不时地看一下手表,计算着计划的执行进度,他坚信这项计划是严密的。

  果然到三更天的时候,一阵汽车和摩托车引擎声从村外由远而近,最后在后院子里停下,陈大钧快步走出作战室,来到走廊,看到一大群被捆绑的人从卡车上被士兵呵斥着从车上下来。他那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与此同时,在汇通旅社的另一房间,同样在窗帘的后面,一双关切的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继而变得黯淡下来,但马上回到内屋取出一张纸,借着窗外的灯光飞快地写下:“狗疯了,偷咬人,家里很多人被咬。”

  一只鸽子很快从窗外飞出,消失在天际。

  “咚!咚!咚!”睡在梦中的王宏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下意识飞快地从枕头底摸出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然后一骨碌翻身下床又一闪身躲在门后,低声喝问:“谁!”

  “我!老徐呀!快开门!有紧急情况!”老徐急促地回答。

  王宏连忙打开门把他让进屋里,点点亮油灯,老徐递过一张纸条给王宏,王宏脸色霎时凝重起来,急切地问:“那边留下的人多吗?”

  “也不少啊!有不少是积极分子还有党员。”

  “唉,陈大钧这条疯狗。”

  “看看想办法吧!肯定有不少是队员的亲属。”老徐心情急切地说。

  王宏穿好衣服沉思一会:“走!找老宋、大虎他们去开个会碰一下,听一下大伙的意见。”

  很快他们来到老宋的驻地,由于老宋和大伙住一块,尽管动静不大,大伙还是一个个醒了,王宏看大家都醒了,索性让大家都坐起来,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投向老徐,看到老徐点头,就对大家说:“既然都醒了,我们就告诉大家吧,陈大钧开始报复了,就在昨天晚上,他抓了我们几十口人,其中不少是我们的亲属。”

  “啊!”会场立刻炸开锅。“队长!想办法救救他们呀!实在没办法就去拼他个狗日的!”大虎“呼”地一下站起来,队员也激动起来。

  老宋咳嗽一声,从腰间拔出烟袋在桌子上连敲了几下,然后向王宏、老徐他们努努嘴会场马上安静下来。

  王宏看大家平静下来,站起身走到队员身旁,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挨个地拍了下他们的肩膀,平静地说:“同志们,亲人有难,不去尽力营救,那还算人吗?更不是我们共产党人的风格,但是面对凶狠狡诈的敌人,如果我们不采取正确的方式,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还会害了自己、也害了我们亲人!”

  “哦?”队员们眼睛瞪大了。

  王宏看了一眼大家,又看了老宋老徐接着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知道大家心里现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抢人我们是自投罗网,暗杀报复会把亲人往死路上送。”

  “啥意思?”大伙异口同声问道。

  “我们人还控制在人家手里。但是有一点我可告诉大家,我们的人虽被抓去,但陈大钧不至于马上动手,凭我的经验判断,他抓我们的亲人不是最终目的,陈大钧虽性格暴戾,但还是个有心机的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逼我们现身,如果我们不现身,他们就会造舆论说我们不顾群众死活,以此来在政治上动摇群众对我们的信任。”

  “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样搁着了?”大虎问。

  “当然不是!大虎同志,你现在的任务是带领大伙睡觉,天亮正常训练和帮乡亲们干活,等候命令,明天我们先侦察一下吧!现在散会!”

  老宋把王宏送出来。王宏舒了个懒腰说:“明天我去侦察一下吧!你们在家要稳定好战士们情绪,不要因一时冲动影响整个工作。”

  “我去吧!你是队里的的主心骨。还是我去吧,正好赶明天是农历8月12郑集庙会,卖东西的人很多,我顺便采购点东西,那边还有家交通站,我能利用上,还有,你不是本地口音,遇到岗哨盘查容易引起人注意。”

  见老徐一下子说出这么多理由,王宏觉得也不好再争,于是握着老徐的手说:“好吧!一切从工作需要出发,听你的!”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老徐挑着藏着武器的两口袋干鱼,融进了赶庙会的人流,长期的战争,虽说让老百姓心灵创伤累累,但并没有扼杀掉他们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和追求。更没有阻拦他们见缝插针般地享受生活。庙会是穷人的节日。在这条通往郑集街的田间羊肠小道上,赶庙会的人们像过节似的穿着节日的盛装,男的挑着粮食,或挑着桌子、凳子的或叉把扫帚扬场木锨;妇女们挎着满篮子的鸡鸭鹅蛋;还有牵着毛驴、推着的轮车的;还有一家单独来看热闹的,男人挑的担子一头一个筐里坐着个孩子,妇女跟后乐呵呵地跑着……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了关口只是简单问一下,老徐也就进去了。

  进了关口,老徐仔细巡视一下发现没啥可疑,直奔位于街中心地段的“众悦饭店”,挑着担子直奔店堂里走,一旁的小伙计看了急忙个拦住:“哎呀,你是哪来的呀,怎么不招呼一声?”

  “我找你们老板送干鱼的,在吗?”老徐放下担子。

  “哪儿产的?我们这可只收洪泽湖的,淮河的不要!”

  “为啥?”老徐问。

  “淮河水深!”伙计答道。

  “这与干鱼的质量有关吗?”

  “不知道,这是老板交代的,你到后面问老板吧!”伙计说到这朝老徐会心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老板在后院算账你自便。”

  老徐走到后院刚放下挑子,后院就出来个六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戴着老花镜一身白衣的老者,在他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不约而同疾步向前紧紧握手:“老徐,辛苦了!洪泽湖里的同志们辛苦了。”

  “老李,你辛苦了!”老徐满含深情地望着这位老者,“今年看上去更瘦了!”

  “老肺病,一年不如一年了,这是刚吃过药,整夜咳嗽得睡不着。老徐,我正想跟你说,前段时间,有位老中医为我把脉,说我活不过到过年了。现在我这里跟上边联系不上,我想把我能告诉你的一些组织关系告诉你们。以便你们日后坚持斗争!”说着把他带到书屋,关上门给老徐讲起来,老徐边听边流泪,他不相信这个前几年和自己护送中央领导过封锁线、无数次为洪泽湖地区游击队提供物资,无数次参与制定作战计划的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下子被病魔折磨得如此脆弱,最后忍不住流下泪。“坚强些,老徐,真正的共产党人流血不流泪,我告诉你的要记在脑子里。”老李平静地拍拍他的肩膀,“走看庙会去!”说完顺手拿了顶草帽戴在老徐的头上。

  他们走出前门上大街,装作不认识,紧挨着一前一后向前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人们很难看出他们是一对革命战友。二人正往前走,忽听身后传来阵阵锣响和一阵阵吆喝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大队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人被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押送下缓缓朝这边走来,他们一个挨一个被连在一起,脖子上后面各插一块共匪xxx的牌子。走至近前,映入老徐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其中一位才六七岁的孩子边走便不知所措地望着大人,糊满灰尘的脸上流满泪花。

  “都快到街西打谷场上!违者以通共论处!”敲锣人扯着嗓子喊,接着后面来了一大阵还乡团的黑狗子,见着没动身的,拎起东西就扔,抓住人就打,满街是鸡飞狗跳,惊叫连连。人们像见了鬼一样拿着东西就跑,黑狗队中一个40多岁,一位满脸凶奸相的男人瞪着一双鼠目,满嘴喷粪:“妈的!连你徐光三爷爷的话都不听了,信不信老子整死你们跟死只鸡似的,这么多的共产党老子在一夜之间就把他们搞定,你们算啥鸟。最近不是有人到县党部告我吗?老子今天还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前面那小娘们!是不是那个地方痒,等我弄过才走?死走!老子的女人比你漂亮多啦!”老徐实在听不下去,气得手不由自主地想去摸藏在身上的家伙,被老李紧紧捏了一下,随着拥挤的人流往打谷场走去。

  街西头的打谷场原来是郑集街刘大粮行收粮食的场地,足有10亩地大,现在被改成了会场。老徐他们到的时候,会场已经占满被强赶来的人。会场四周站满满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和还乡团的黑狗子们。浑身伤痕的所谓犯人正被黑狗子们像抬东西一样,抓住头和腿往约有三米高左右的的台子上扔,台上的黑狗子用枪托打着他们,逼他们站起来低着头,只看得台下一片唏嘘。不远处空地上早码好一堆的干木柴,旁边放着几只墨绿色的汽油桶。又作孽了,老徐心里正想,突然听台上啪啪两声枪响,“都给我静下来,现在开会!”

  台下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今天在这里召开惩办共党和通共分子大会,大家看到的就是一些死硬分子。共产党的大部队都他妈狼狈逃到山东去了,这几个土家伙还不知死活地蹦跶。当然了这些人当中有些不是共党的,但跟共党接触多了就发贱了,什么民主?国民党不也是讲民主、民权民生吗?为什么要死跟共党蹚浑水?凡事都让你们说了算,我们吃啥?老百姓得到多,当官的就要少,这傻子都能算过来的账。当官的不比老百姓过得好,谁他妈没事整天屁颠颠地跑玩?大家给我记着,随便到啥时候,老百姓都不可能比当官的活得好,就是共产党,也不例外!你别痴心妄想共产党会给你们带来好日子!哦,上次我嫖了?有人就告我。告我怎了?我现在还不是干得好好的?泥腿子想翻身,也不看看黄历,也不看看祖坟上冒烟没?”说到这时徐光三停了一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指着被抓的那些人继续说道:“这几个人当中有几个死硬派,昨晚被我和弟兄伺候一夜,没撑住,今天我还要接着伺候,他们不是要跟共产党走吗?好呀,马上我就会让你们大家看他们以后怎么跟共产党走。来人!把双淮乡六名共党带上来!”黑狗们应声从中将六名党员带上来,徐光三狞笑着走上前去扫视他们一眼奸笑着:“还要跟共产党走到底?”

  其中一位年纪大的抬起头轻蔑地望了他一眼:“徐光三,你没好结果,我们跟共产党走定了!徐光三,我们共产党人不是你们,我们要为天下穷人过上好日子,推翻不平等社会制度才加入的,从加入那天起,我们什么思想准备都有!”

  “哦?你们几位呢?”徐光三又向另几位共产党员。

  没有回答。

  “好!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随即手一挥对旁边人说:“动手!”话音刚落,几个大汉上前将他们头朝里脚朝外撂倒在地,然后四个人按着他们,其余两个人拿出榔头把铁钉往他们脚心砸,几声惨叫后,离台子近的人清楚看到长长的铁钉穿过脚心从脚面透出来,鲜血直流。几人当即昏死过去。

  “娘的!我以为木头疙瘩呢。也能疼昏过去呀!把他们给我拖下去,让那些还想跟老子作对的泥腿子们看看,等醒了的时候再把它们给毙了!这就是跟共党走的下场。”徐光三狂笑着。

  六个人被拖下来了,会场上的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殷虹的血染红了他们所到之处,很多人不敢望望着透过脚面的铁钉,妇女小孩都吓哭了,“作孽呀!”人们纷纷谴责。

  “哈哈哈哈哈!”徐光三狂笑着又从另一群人中恶煞般地拉出七岁的男孩。

  “放开孩子,他还不懂事,有本事冲我们!”台上的“犯人”一起嚷道。

  孩子脖子被徐光三掐着,呼吸困难,哭喊着眼巴巴地看着亲人。

  “冲你们?你们已经是我砧板上的肉,我会冲你们的,都说共党为了老百姓不怕死,今天老子就来打个赌,只要有个共党出来替他,我就放了这小共匪!”接着对着小孩子说:“喊啊,你的共党亲人呢?早他妈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吧!”

  “放狗屁!”一段短暂的沉默后,突然台下人群中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我就是石城乡交通员李皓然。乡亲们!我们共产党人不想死,但不怕死,今天我无论你他是否言而有信,都要证明给他们看看老百姓和共产党啥感情!把孩子给放到人群中,我来!”

  人们循声望去,一位身穿一袭白衣的老者分开人流大义凛然地朝台上走去,不远处的老徐听声音心里猛一惊,循声望去差点叫出声来,是老李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目光投向老李,老李把目光投向他,虽然很短,但老徐读懂了,在这目光里,老徐除了看到视死如归的坚定,还看到几许期待和暗示,作为多年合作的老战友,他们之间一举一动用不着言语解释,老战友让他沉住气。

  老李走上台,徐光三围着他连转几圈,连连啧嘴:“看不出来!藏得很深吧,挺有能耐呀。”

  老李轻蔑地一笑,捻了一下胸前花白胡须:“看不出吧?三次送中央领导过封锁线,五次带从你们那搞武器装备送给我们部队,并给部队源源不断地提供经费。徐光三,别打啥其他主意,对付我这号人,恐怕什么招都没用,今天要我怎么死?”老李轻蔑地笑着说。

  “你这号人,说实话,我真不指望从你身上榨出啥,既然你那么想死,而且身份又有特殊,那我得特殊招待。”徐光三狞笑着指着会场前那对干柴,那可是上等好木料呀,本来打算给他们六人当归西的梯子,现在只能让你独享了,怎么样?满意了?怕了就说!”

  老李笑而不答。

  “要不要兄弟帮一下!”徐光三阴笑,其实他打心里希望这阵势在心理上压住老李,继而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全场老百姓,达到震慑的目的。谁知老李还是淡淡一笑:“不要,给我一支火把就行!”

  “那我可让兄弟们在木柴上浇油了。”徐光三有点声嘶力竭,在他又一次被老李拒绝的时候忍不住像野兽嚎叫起来:“浇油!”

  火把是早准备好的,徐光三把他点燃递给老李:“好好享受吧!”

  老李平静接过火把,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徐光三:“姓徐的要言而有信!”

  “言而有信!言而有信!”台下群众的情绪终于有点激动了,大家呼喊起来。老李从徐光三手中接过火把举着,推开前来押他的黑狗子,自己径直向火场走去。

  乡亲们又一次主动让开路,满含热泪望着老李缓缓走向火场,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绝望与恐惧,反而平静得像去做一次普通的远行,当老徐走上火场最顶部。挺直一下腰板望了一下蓝天,望一眼乡亲们的时候,会场响起一片啜泣声,老徐微笑一下,扶了一下眼镜环视一下乡亲们,这里很多人都在他店里买过东西,都是好人呀。有很多次他们救了他,也有很多次他救了他们,他们总在合适的时候把他留在家里吃饭。

  “乡亲们,人活百岁,总有一死,作为一个共产党人,能把生命献给党、献给人民是无尚光荣的,革命就是要有牺牲,我们党就是在千千万万不怕牺牲的同志们奋斗下发展壮大的,之所以我们能从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主要就是我们一心一意的为了人民,我们把解放受压迫劳动人民作为最高理想,乡亲们,剥削阶级倒台的日子……”

  “啰嗦啥?快上路吧!”台上徐光三不耐烦抬手对准老李胸部开了一枪,老李手中的火把掉落在木柴上,霎时大火熊燃起来,老李像一尊雕像被烈火包围着,群众突然自发向火场围去,冲破黑狗阻拦,把随身带的好吃的东西呼唤着老李的名字洒向火场。

  熊熊大火中老李衣服被烧着,眉毛胡子被烧着,但依然昂首挺立,乡亲们怒视这黑狗们心里呼喊着:“李老板!走吧!走吧!”

  终于当那个并不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的时候,会场上的群情愤怒了!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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