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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6-26 07:3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朱一华
  我的父亲是1966年9月29日出生。父亲只是个普通人似乎没有必要把他的出生日期提上台面,但在我们农村那有个说法,9月29日出生的人是大富大贵的人。父亲的出生既让崇信命理的奶奶有了对幸福的渴盼和信心,又让她第一次对命理产生了怀疑,果不其然,奶奶的怀疑在父亲的青少年时代就被验证。这也许是那个时代普通人的共同宿命,但父亲的经历永远是我的财富,父亲的生活永远是我的篇章。
 
  父亲是个农民,本来他是可以走进大学课堂的。只可惜命运没有假设,这也许就是命运最让人安分守己却又心有不甘的地方。父亲初三时以乡中学第一名的成绩毅然辍学。当年17岁的父亲是家中最壮实的劳动力。大伯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持续好几年体乏无力并且时常精神恍惚,常年求医问药使本来就举步维艰的家庭雪上加霜;叔叔尚在幼年,懵懂无知;那时爷爷四十多岁就已积劳成疾,身体愈发虚弱。父亲不能为一己私利看着奶奶这个小脚女人忙里忙外的操持家里的大小活计。辍学那天父亲用自行车载着自己的桌椅(当时我们那上学自带桌椅)回到了家。那会爷爷正在院子里抽闷烟,看见父亲从自行车上往下卸桌椅,转过身深沉却无力的说:“不念了?”父亲手里抱着正要放到地上的桌子,一下子停住了,随后父亲弯着腰干脆的“嗯”了一声。父亲本来认为自己在辍学这件事上已经下定决心,此后再无牵挂。但没想到爷爷一问,还是把父亲心中的苦楚问到了,更把父亲心中的选择问住了。我不知道父亲当时心里有多少翻滚,但他随后干脆的“嗯”了一声,表明自己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纵然有不舍,但不容不舍。爷爷又蹲在地上接连抽了好几口烟,劣质烟爆发出来的磅礴烟雾在爷爷与父亲之间形成一道一触即溃却又赫然存在的墙。爷爷头也没回的闷声问:“书,哪去了?”父亲正在整理自行车后座上的绳子,他猛然停住,抬头往爷爷身上看了看,旋即低下头说:“卖了。”父亲接着整理自行车上的绳子,本来父亲是个做事很利索的人,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单单自行车后座上的一条绳子,让父亲着实整理了好长时间。最后系好的不仅是一条绳子,他还拴住了父亲的命运。绳子也不想被系的牢牢固固,几次从父亲手中挣脱就是证明。这也许是它对命运安排的最后有力搏击,但面对现实它只能无声无息的顺服。
 
  爷爷扔掉手里的烟头,还在地上蹲着,父亲站着等待爷爷交代些什么。爷爷两手撑住膝盖站起来,朝着牛棚走去,等离父亲远一点的时候快速说:“明天跟我上山拉石头吧!”说完回头望了一眼呆呆站立的父亲。四目相对,满含泪水,一个不舍,一个不甘。爷爷赶紧转过头朝牛棚走去,但泪水并没有止住。纵使有再多不舍和不甘,对现实而言都是苍白无力,呻吟无声的。
 
  时至今日,父亲还经常做梦自己走进了大学。每次做梦醒来都是异常的兴奋,好像真正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似的。看起来似乎很可笑,但这其中却包含了一个人一生的遗憾。一个人不可能只为自己活着,父亲年轻时为了家庭,放弃学业,放弃梦想,造成了终生的遗憾;如今为了孩子辛辛苦苦的生活只能把遗憾托付给梦境了。
 
  父亲是个坚强的人,出过力,受过苦,经受过委屈。但父亲从来没有抱怨过,没有怕过,多少年风风雨雨都一如既往的挺着。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见父亲流泪是我读初一时,那年冬天正读初三的哥哥说什么也不愿意念了,父亲几番劝导都无济于事。木已成舟,再想扭转,已非人力所及。触景生情,再坚强的汉子也难免心有所动,心有所悲。二十年前父亲自己辍学的情景还清晰可见恍如昨日,对于那天的沉闷与终结父亲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哥哥执意退学,父亲劝导无果后无能为力而又心有不甘的哭了。父亲哭的时候很难看,父亲极力想把撇着的嘴绷上,但哗哗直下的眼泪已让他无法应付。父亲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却把我的心震的声声作响。那么坚强的父亲,吃苦受罪从不退缩的父亲当时竟变得如此脆弱,以致痛苦无度。父亲都是这样永远把孩子看的比自己重要,年年月月的为孩子尽心尽力并不能保证孩子做的全让父母心满意足,并且很多时候还会让父母痛彻心扉,无言以对,以致默默忍受。
 
  父亲对读书受教育一直情有独钟,经年不变。虽身处农村,但父亲对知识的渴望并没有因为农村文化的落后而被阻隔。以前家里没书,父亲只要有时间就读我用过的教科书。父亲尤爱历史,每每读来颇多感悟。如今父亲极力要求我每次回家都得给他带几本书。虽然父亲平常很忙,但他总有时间读完,并且心思甚细,每有不懂之处必做标记。所以,我现在每年放假回家头等大事就是和父亲讨论历史。父亲对历史的挚爱深深的影响了我,他对读书受教育的渴望和执着更坚定了我对知识的探索和追寻。当时我执意要考历史专业研究生,很多同学对我选择这么冷的专业很是费解。我一直大大咧咧的给他们说:历史专业英语分数低,好考。其实我还有一个内心深处的原因,就是以后我可以给父亲讲述更有深度的历史问题。多多少少能弥补他的一点遗憾,我就甚为高兴了。父亲年月操劳,辛苦持家给我提供这么好的读书机会,我需要报答父亲的太多了,如果不力所能及的为父亲做点什么,真是惭愧难当。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像当年奶奶那样对9月29五迷三道的胡乱猜测。父亲生活和经历中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和执着,却依然是他给我的最大财富,我想这远非大富大贵所能及。
 
  父亲给我的太多。面对父亲我心里总有两个字放不下: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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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腾梅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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