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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儿(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8-07 14:0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西梅

  那天给爸妈打电话,末了,我问到:“妈,李婶儿还那样吗,好点没有?”

  “前几天走了,不用受罪了。”

  放下电话,我心里有个角落空了,我惦念的李婶儿在这个冬天里走了,我知道她不相信什么玛雅预言,她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她只是太累了,想好好歇一歇。

  三十多年前李婶儿家和我家是门儿挨着门儿的老邻居,那时我刚刚上学。一次早起走出家门,正碰上李婶儿出去提水,她看着我脸蛋说:“这丫头,脸上的雪花膏怎么没擦开呢?”边说便把我点在脸蛋上的雪花膏用手抹匀。那天早晨好像爸妈因为什么在吵架,洗脸抹雪花膏时,我又害怕又有点心不在焉,把雪花膏点上就赶紧吃饭,大早起爸妈忙着生火做饭忙着三个孩子的吃饭穿衣还忙着吵架,根本没看到我两边脸上各点着一指头雪花膏的样子。李婶儿给我匀开脸上的雪花膏时,我就站在她面前,心里酸酸的,还有委屈和感激。那一刻,我觉得李婶儿很亲。爸妈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不以为然的吵架让小孩子心里多么害怕。

  李婶儿有一个儿子俩闺女,叫我丫头时跟叫自己的闺女一样亲。巧的是,李婶儿的儿子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有时李婶儿便说,这个丫头给我当儿媳妇怪好的,她一定觉得我那时还小,不懂什么。其实我心里暗暗喜欢呢,不是喜欢当儿媳妇去,是喜欢她说这话时看着我的眼神,那眼神让我觉得又有一个人从心里疼我了。上大学后,假期回家去看李婶儿,她有些惋惜似的说,这丫头不知给谁家当媳妇去,给谁家当媳妇谁家有福气啊。其实,我长得瘦弱又不漂亮,只不过从小在李婶儿眼皮子底下长大,性子柔顺,心眼儿实诚而已。李婶儿不知道,她这么说着,我心里倒觉得她更亲了,在心里还真把她当亲人般。只是李婶儿的儿子,在我面前从来没流露出这心思,虽然上高中时,有次回家返校因为大雨冲垮路基火车不能通行,他骑车驮了我八十里地,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又不给人家当媳妇,怎么好让他如此受累!由于长时间坐在后车架上,到地方下来时我腿脚痛麻的几乎不会动,更何况他蹬着车子还带着百十斤的我呢!他没说什么,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吧。

  李婶儿高兴时爱哼哼几句小调,我一直也没听出她哼唱的是什么,只是知道那不知名的调调是她高兴时所为。她不开心时,有时我看到和我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妈说李婶儿爱掉眼泪,有点事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听妈口气好像一个大人不应该这样。我就看见过好几次李婶儿掉眼泪,有时还边哭边骂“他奶奶个腿的!”这时,李婶儿一定伤心难过了。

  村里有个三癞子,嘴整天跟倒豆子似的,没完没了的话,又不着听。那时地还没承包给个人,大家一起给生产队干活。有回割黄豆,三癞子挨着李婶儿,这三癞子偷奸取滑不说,那天又喝了点酒,嘴里不三不四地捎带着着李婶儿。这事搁别人可能就当听不见,或者心里憋屈着生闷气。李婶儿一开始没理他,这喝点儿酒的三癞子还没完了,李婶一怒之下举起镰刀,追着三癞子骂道:“他奶奶个腿的,你个塞满了粪的狗嘴,看我不砍死你!”这三癞子一看李婶儿发了飙,脸气得煞白,吓得一溜烟跑了。从此,村里人都知道三癞子谁也不怕就怕李婶儿。三癞子跑了后,李婶儿接着“嚓嚓嚓”用力地割着黄豆,边割边说:“看他以后还敢胡拍拍不(瞎说八道)!”

  那时秋天庄稼收到家里后,很多人家都把新打的玉米泡好再用石磨磨成糊状,然后在院子里支起圆圆的大鏊,摊成煎饼,一张张叠好后放在缸里盖好,能吃一冬。这是一项大工程,玉米糊要尽快摊成煎饼,否则会馊了。李婶儿家摊煎饼那天,叫妈过去帮忙,我也跟着过去凑热闹。我和李婶儿家的仨孩子在院子里玩跳房子捉迷藏,有时也过去给李婶儿和妈捣乱,一会要个带糖的一会要个带芝麻的煎饼。李婶儿中午包了饺子,李婶儿包的饺子像一枚枚月亮弯在盖帘上,李婶儿先把馅儿放到饺子皮儿上,饺子皮儿对齐后中间一捏,就让这个左右还露着馅儿的饺子骑在自己左手的虎口上,右手捏好后就成了一枚弯月亮。妈妈包的饺子则像一个个吃饱了肚子的小猪,白白胖胖。

  饺子刚出锅,院子里进来几个要饭的,他们接过刚刚摊好的煎饼还不走,眼睛直直地盯着饺子,说:“俺们在外面讨饭,要着啥吃啥,给孩子一碗饺子吃吧。”他们当中那个十岁左右黑瘦的男孩扯着说话人的衣角,眼巴巴向饺子看去。我们几个孩子也不错眼珠看着冒着热气的饺子。其实,我们平时也很难吃上一回饺子,有一次妈妈中午包了饺子,剩了一碗,哥哥竟课间跑回家宁肯迟到挨批也把那碗饺子一扫而光。何况摊煎饼那天又忙,饺子包的又不多。一时,我们几个孩子也都担心地站在那里,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们。李婶儿看看他们,到底端了两大碗饺子给他们,说一碗让孩子吃饱,一碗让大人尝尝。最后我们孩子每人都分到了一碗饺子,而李婶儿和妈只吃刚刚摊好的煎饼,里面卷了蘸酱的大葱,草草吃完,又接着摊煎饼了。

  李婶儿的仨孩子都结了婚,我没有做她的儿媳妇,毕业后我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河北。从爸妈那里我知道,现在家里那边生活很不易。前些年大量采伐树木,全国各地需要木材的人早早住下抢着要的风光没有了,人们开始植树造林,开始有计划的砍伐树木,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对于当地以木材为主的很多企业,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没有了堆得山一样的木材,也没有了企业。李婶儿的仨孩子虽然都有工作单位,却没有工作可做。他们便做木耳菌种木耳或外出打工,农忙时也给农民帮忙赚钱。李婶儿的儿子前几年由于常年在外打工,吃饭不像家里顺口,得了胃病,还做了手术,说到这些,李婶儿不觉有些无奈:“他奶奶个腿的,现在人不缺吃的了,可活着也还是不易。”

  二十多年前,李婶儿得了糖尿病,那时她总是口渴,后来开始吃药,但她还是不忌甜食,她冲一杯杯的蜂蜜水说蜂蜜不是糖,喝了没事。夏天吃西瓜时,她说我就吃两小溜溜(两牙西瓜),别人劝她,她说不吃也要死的,还不知道哪天就要死了,吃点吧。看她说的那么坦然,好像患病的是别人。十年前,李婶儿做了直肠癌手术,医生预言大概能活一年。我看她时她掀起衣襟让我看她改道后的“排便处”。那一刻,看着她,我心里酸涩难当,一年回一趟家的我还能再见李婶儿几回!去年李婶儿因糖尿病并发症住院,摔折了腿,从那时起,李婶儿不能再下地了,只能躺在床上,后来能坐起来看向窗外,她还挺高兴的,说能坐起来看看窗外,也挺好的。我还告诉她:“别着急,李婶儿,岁数大了,恢复得慢,慢慢就会好的。”其实说这些话时我知道自己在撒谎,因为我看到的是李婶儿不可能再从床上站起来了。李婶儿,这个心眼实诚的“丫头”也开始骗你了……

  虽是善意,可我心里还是不安,你也知道,这个小时候你像疼自己闺女一样疼的丫头骗了你,可你还是一样忍不住疼她。我再给爸妈打电话,末了也总是忍不住要问到你。李婶儿,你是故乡里除了父母我最惦念的那个人。

  我知道,以后再回家,有扇门我害怕去推开,少了你的那间屋子我不愿再踏进,只要我不进那间屋子,不看见你离开后那间屋子的样子,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叫我丫头时跟叫自己闺女一样亲的李婶儿;我知道,你还会躺在床边,摸着我的手,说看这闺女瘦的,咋就不多吃点呢;我知道,我还会再听到也多想再听到你生气无奈时冒出的那句“他奶奶个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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