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任三庆与张吉瑞

发布于:2013-08-24 06:1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远山

  早年间,济南大观园,那是南北有名之地。酒楼,饭馆,茶肆,眼镜店布庄林立,买卖兴隆。说相声,快书,杂耍,卖艺的五花八门,候宝林,马三立等相声大师都曾在此开场子卖过艺。平时小商小贩,看热闹的人川流不息,热闹非凡。碰上年节,更是人声鼎沸,观者如潮。一天下来,光被踩掉的鞋就半地排车。尤其是南北两戏院子,场场爆满,要是来了京城名伶,那几乎是爆了棚,这儿即是商贸云集,政府大员常去光,顾之所又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处。

  任三庆打小就在这儿干小买卖混饭吃。只是他生意小得不能再小,无店铺,无摊子,脖子上挂一木盒,木盒打开,上面是烟卷,下面依次摆着花生仁,瓜子等,每日游走于酒楼,饭馆前,尤其是戏院门前,扯着嗓子叫卖“瓜子,花生仁;烟卷!”干这种小买卖不能养家糊口,只能自个半饥半饱混口饭吃。

  张吉瑞,不及中年头发、眉毛就半白,周边的人都叫他“张老头”。不知何故,长着一张洋脸,两眼象鹰,鼻头硕大,他可是在大观园有头有脸的人。时任戏院二掌柜,负责接待南来北往的戏班子,按排场次,定票价。逢有角来,他手头留有几张票,奉送给当地有头有脸,有点权势的人。以求平时多照顾点生意,尤其像警察局管事的,碰到有人砸场子,大兵闹事少不了警察出面摆平,好角来一票难求,若干商人也都有求于他。

  他平时长袍马褂,挂着大怀表,手提文明棍,凡人不理,很有些架子。有重要客人,戏班子管事的人,他则陪同抽口大烟,下馆子。戏班子演出前,前后张罗,迎来送往。锣声一响,戏开演了,这才歇下来,坐在票房,泡一壶茶,把任三庆招乎来,买上两盒大前门。

  任三庆哈下腰,膀子微斜,歪着脑袋,一付讨好模样:“张老板,刚炒好的五香花生仁,你捎上两包?”

  “去,给我打壶开水去。”

  “哎,听说这次请京城来的名角马连良,马老板,他那嗓子可是……”

  “去!去!你那么多废话!”

  张老头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不愿意与这种小商贩答腔。

  解放后,没几年,任三庆正式参加了工作,分配至话剧团。他既无文化,也无专长,只能干勤杂工。上班前到团长办公室及另几个办公室打扫卫生,送开水。然后到团部再领取任务。一般团内与上级单位对外书信往来,文件材料,都交给他去呈交,发送。工作不算累,他还是那样,逢见人尤其领导,总是哈腰斜膀子,歪着脸一付讨好的模样。

  巧的是张吉瑞参加工作,也进了省话剧团,所干的仍是老本行。前台工作,负责票务,他熟知北京,天津大码头,本省各地城市如青岛、烟台、潍坊、济宁等地更是烂熟于心。他知道哪个城市愿看什么戏,市场好,养剧团,也知道哪儿容易栽。常年吃这碗饭,他结识各地剧场老板,只要听说张老头要来,那没的说,真卖力气,组织观众,广告宣传定叫你剧团来了场场爆满。临走拔不动腿。本团领导对他也很看重,排什么戏,到哪儿演都得听他的意见。

  出门在外,他就是代表省一级剧团,他很注意场面。旧社会那一套,喝酒,抽大烟不行了,但至少衣着需体面。张吉瑞媳妇不上班,理家,孩子多。仅靠他的工资养活全家,没多余的行头,只有一件银灰色风衣可以挡挡脸,平时舍不得穿;每出发,内里旧中山服,外罩这件风衣,很能说的过去。

  剧团每演出,也照旧例,他手头上总要根据情况,多留部分票,少则几张,多则几十张,以备领导临时来看戏。或有重要客人,如果戏好,票房一票难求,本团职工也常求于他。此时他脾气就见长,你多说几句好话求他,兴许给你两张,那种不会来事或公事公办的人找他,他头也不抬,二个字“没有。”有个小伙子好话说尽,他点头答应,待小伙子付钱时,一看一把零钱,他高低不收,气的小伙子与他争吵,他抡起拐杖就要打人家。

  任三庆进单位时,发现老熟人张老板也在话剧团,且已是同事了,凑上去套近乎:“张老板,原来你也在这儿上班?”

  “嗯。”张吉瑞喝着茶,头也不抬,冷冷地答道。

  “老老板,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谁?”

  “我,三庆,任三庆呀。头几年在大观园,卖花生仁,烟卷。”

  “不认识。”

  “你,你不是戏院的二掌柜吗,当年你常常照顾我生意,买我烟卷。”

  “不认识。”

  任三庆讨了个没趣,嘟囔着走开了。

  张吉瑞并非眼拙,不认识,只是他不屑与过去的小商贩,现今勤杂工拉近乎。

  张吉瑞闲来无事,还是喜欢打打牌,只是不赌了,是玩玩,有一阵子对“老保”甚上瘾,每日午后,在自家小院前的石桌上找好座位,泡上酽茶,等候牌友,有到点没来的,他会拎着棍,走到人家窗户外,扯着嗓子喊:“到点了!到点了!”碰到一手好牌,他会摇头晃脑,嘴里依依呀呀地唱起京戏,有时一把好牌没出手,他会气得哆嗦。

  任三庆自从张吉瑞装不认识他,就知道他瞧不起他,摆谱,摆臭架子。虽常年在一个单位,又同在行政科,开会、学习,但不打什么交道。

  张吉瑞每上班,用手杖敲敲暖瓶,指指他:“老任,打开水,扫地。”

  任三庆还得听他指派,因为张吉瑞是行政科长。

  任三庆多年忠实于自己的职责,为办公室打扫卫生,打水,时时蹬自行车去上级单位,或邮局送文件,发信。他不抽烟,不喝酒,也无什么嗜好,少于人打交道。剧院排的话剧他看不太懂,也不感兴趣,只是下班回家。在自家后院养几盆花,种点菜。逢人说话,还是老习惯,哈腰,斜膀子。歪着脑袋,一付讨好的模样。后来剧团一位擅长演喜剧的演员,扮演一个专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小商贩,把他这套动作,搬到舞台。赢得了满场彩。

  “人有朝夕祸福”,任三庆转运了,终于也可以显贵了。原因是,随着我国人口激增,列车运输紧张了,尤其是节假日,过春节,学生、工作的人返乡,车票成了大问题。而剧团出发演出,南来北往离不了车皮装器材,道具,剧团演职员买车票多到百拾张,少也几十张,需要有人专门办理,这任务就落到了任三庆身上。

  他隔三差五蹬自行车到火车站,疏通关系弄票,拉近乎,逢人就下车,神色庄重地说:“剧团马上出发北京,一个车皮,六七十张票,你知道多难吧,不是我,他再大的本事也不成。”说罢蹬上自行车急匆匆出门,剧团职工逢出差,回老家,买几张票,尤其是卧铺票,也都有求于他。他也会喝一口酽茶,叹口气,连连说:“难呀,等几天再说吧。”非得你说上一堆好话,他才吐出一句“试试看吧。”你再也难以看他哈腰,斜膀子,一脸讨好的模样了。至于打水,扫地等活,他早已不干了。领导也深为体谅。

  待到他终于完成任务,手持几十张车票,车皮发货单放到团长桌前时,团长总是夸奖几句,他就开始叨叨起来了:“你知道眼下啥时候,要春节了,学生放假,上班的人回家,你就是买三两张票都买不到,咱可要八十张呀,还要一个六十吨车皮,我跑了十几趟,这腰疼得直不起来,腿蹬不动车子,早上疼的得爬不起床……”

  “你注意身体。”团长安慰他。

  “顾不上呀,我就是咬着牙,拼上老命也得完成任务,铁路局王科长是咱老朋友,只能批四张;人家为难呀,让我找孙主任,老孙一见我,热情呀,又是倒茶,又是递烟,但一说到票,两手一摊,难呀老任,我当场就拍了桌子……”

  “可不能得罪人家,人家也是难呀。”团长也是深为体谅。

  “可不呢,你知道他说啥?”

  “说啥?”

  “他说,老任呀你干脆给我捎根小绳吧。”

  “要小绳干啥?”

  “他说要上吊呀,我说啥,我说小绳我带来了,你不给我票,我就这老骨头吊到你门口!”

  “哈哈!”团长大笑,然后又说:“你没说这是省长亲自下的任务吗?”

  “说那些没用,还不是靠我这张老脸!”

  “那是,那是!”

  “最后还找韩处长,他可是在铁路局说一不二的人物,可人家忙呀,开会,忙呀,我连跑五趟,见到他,我赔上这张老脸,磨破了嘴皮,几乎给他跪下……”

  “好!好!老任,你真辛苦了。”

  “好啥?临来人家听说咱最近演的戏不孬,要票呀。”

  “应该!应该!要多少?”

  “没三十张,拿不出手。”

  “这么多?”团长也为难了。

  “没这个数,我下次可没脸再去铁路局了,你另找人吧。”

  老任也会摆谱了。

  团长最后答复,“我和张吉瑞打个招呼,你找他吧。”

  任三庆面见张吉瑞早无往日模样,腰板挺直了,头也不歪了,一脸严肃:“老张,团长批了,三十张票送铁路局。要好票,别弄些犄角旮旯的孬票凑数。”

  “要多没有,十张!”张老头喝着茶,冷冷地答道。

  “十张?这可是团长亲自批的!”

  “谁批的你去找谁!”

  “这……这次演出是省长亲自交待的,铁路局领导专门开会批准的……”

  “你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没用的!”

  张吉瑞如今很看不惯任三庆这股张扬劲,他喝茶,抽烟,一付雷打不动的样子。

  任三庆又换上那付模样,弯下腰,斜着膀子,讨好地。“老张,我这把年纪不容易,为这几十张票和一个车皮,跑了十几趟,求爷爷告奶奶,差点给人家跪下……”

  “你别来这一套!”

  老任终于恼了:“你别老摆那套臭架子,有本事你去跑车票,我不干了!”

  “愿干就干,不干拉倒,和我说不着!”

  “你,你什么臭了不起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臭了不起的!”

  “混账!”

  张吉瑞说着便要拿出手杖抡他,别人急忙拉开,任三庆气呼呼地去找团长。

  “一个卖花生仁、烟卷的小商贩也敢欺负到我头上,瞎了眼!”张老头气恼地说。

  最后还是团长亲自出面,张吉瑞拿出三十张票了事。

  文化大革命来临,斗走资派,揪牛鬼蛇神,批三名三高文艺路线。院里院外铺天盖地标语,大字报。两派群众打得死去活来,凡旧社会过来的人,无不惶惶不可终日。任三庆只是勤杂工,又没什么文化,刮什么风,下什么雨,都挨不上边,淋不着。各级党委被打倒,剧团不演戏,也不需老任去买车票,他成了逍遥派,抄手看热闹,管你天下大乱呀,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资本主义复辟危险,无产阶级专政,毛主席伟大战略部署,他弄不懂,也不想弄懂,只是在他家后院种几垅蔬菜,养几只鸡打发日子。

  张吉瑞可就不行了,旧社会干过戏院二老板,与三教九流都有往来,与国民党警察局交往甚密,抽大烟,赌钱,虽算不上公安六条中必打倒的敌人之列,也属后来军工宣队领导说的。推一把就下去,拉一把即可上来之人。属边缘上的人。关键是自身态度,态度不老实,即属该推一把之人,敌我矛盾。张吉瑞经历过多次运动,是老江湖,知道被推一把的滋味,厉害了让你劳教,下大狱,妻离子散,轻点也得扒层皮,接受群众监督劳动,拉地排车,扫大街,逢见人,立马低头站墙根。为了争取有个好态度,每次开会总是拿出早写好的认罪书,交待自己曾在历史上干过对不起劳动人民的事。为封建残余势力做过犬马之劳的事。熬过一天又一天,人总算没被推下去,五十余岁的人已是头发,胡子甚至连眉毛都是花白的,地道地是个张老头了。

  待两派群众斗的不可开交时,伟大领袖毛主席又发出伟大号召,军工宣队进驻上层建筑,领导斗,批改。军工宣队一位副队长,姓韩,此人人高马大,脸若冬瓜,在部队从文化干事干起,如今是教导员,营级干部,早年也曾是文艺青年。看过省话剧团的戏,对那些名角,编导甚崇拜。曾把自己编写的小戏,快板书等托人请编导指点,编导阅后没提任何看法,只是劝他多读书,他很是不满。时来运转,他进驻了省话剧团,且要管辖这些“臭老九”了,对这些“臭老九”、“三名三高”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一来可解他若干年内心私愤,二来,干出些成绩,可官升一级,所以一进驻省话剧团,便摆出架式,准备大干一场。

  第一次军工宣队召集全团大会,气氛很紧张,韩队长拍着桌子说道:“你们这儿是臭知识分子聚集之地,古人说入竹兰之室久闻不知其香,你们这儿是久居厕所不知其臭。”并号召群众大胆揭发,有问题的人要老实交待“党的政策是决不放过一个阶级敌人,也决不冤枉一个好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吉瑞早早交上自己的认罪书,其实他已交过几次了。整日战战兢兢,逢人低头走路,开会躲犄角旮旯处,生怕引起别人注意。而任三庆则处世不惊,他已经习惯任何运动均与他无关,照料种菜,养花,喂鸡,新近又载种上几棵葡萄,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军工宣队工作很认真,尤其是韩队长,桌上堆着大量的材料,档案,每日工作到深夜。他认为非要再揪出一个新的阶级敌人。才说明有政绩,才能打开新的局面,才能起震慑作用。可他翻遍了所有以往的交待材料及档案,发现都是“死老虎”、“历史反革命”、“公安六条人物”、“右派”、“走资派”、“三名三高人物”,这些都在历次运动中做过处理,该斗的斗过,该批的批过,而且现在这些人均在单位牛棚接受监督改造。这些‘死老虎’再拿出来批斗,缺少新意,也不足以显示军工宣队的政绩。韩队长对工作很不满意,对队员们下令:“批判右倾,麻痹思想,重新过筛子,对旧社会过来的人一律重新审查,我就不信,在这个混水里揪不出一条漏网的大鱼!”

  就这样,任三庆的档案材料摆到他桌上,他仔细阅读后,终于发现重大问题,任三庆,成份:小商贩,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八年间在济南大观园做小生意,韩队长大喜,立刻招集全队开会。在会议上,他严厉地说:“抗战胜利前后,是敌伪势力、国民党反动派最顽固最猖狂的时候,而大观园更是三教九流,地痞流氓,黑社会聚集之地,国民党,军警、特务、娼妓经常光顾之处。他任三庆在这种地方混饭吃。没有黑道人物,没有国民党军警、特务背后撑腰,他能混这八九年吗!要立刻审查他!”

  韩队长阶级斗争观念很强,逻辑缜密,分析得头头是道,使大部分队员表示信服,可也有队员提出不同意见,以为任三庆很老实,从没有过激言行,只是有些小农思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韩队长对这种说法甚为不满,他拍着桌子说:“右倾!这是右倾思想!千万要不得,阶级敌人隐藏得很深,他们表面装得老老实实,可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搞资本主义复辟,我们就要掉脑袋!”

  会议统一思想,要突击审查任三庆,并做出严密部署,不能走露消息,要突然袭击,打乱他的心理防线,老实坦白他的问题,特派两个年青队员去请任三庆。

  二位队员来到任三庆家,任三庆正在喂鸡,对军工宣队亲临寒舍,甚为诧异,斜膀子,歪脑袋,满脸微笑。“二位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们队长请你去,有点事。”

  “是队长要出发买车票?”

  “去了,你就知道。”

  “那,那我喂完鸡就去。”

  “这就去。”

  任三庆忐忑不安地随他们走进会议室。

  老任一进门,身上打了一个冷战,对面一排桌子,韩队长板着脸居中,两边坐着其它军工宣队。有一个女队员在一旁随时记录,个个脸色严肃,如临大敌。

  “韩队长,诸位,诸位领导,我,来了。请问……”

  “坐下!”韩队长指着当中唯一的凳子喝道。

  老任哆哆嗦嗦坐下。

  “党的政策你知道吧!”

  “啥,啥政策?”

  “你抬起头,念念!”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任一字一字念出。

  韩队长一拍桌子,声如宏钟:“任三庆!老实交待你的问题!”

  “我,我,我啥问题?”

  “你别装糊涂,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老实交待!”

  “我,我,就是个勤杂工,打水,扫地,为……剧团演出,办……票。”

  老任一头汗水,结结巴巴回答。

  “别说这些没用的,交待你的历史问题,你在大观园与什么人接触,及所犯罪行我们都已经掌握,你老实交待!”

  韩队长又是拍桌子。

  任三庆忽然挺直了腰板,站起来,手指着韩队长,厉声喝道:“姓韩的,你凭什么对我吹胡子、瞪眼、拍桌子吓唬我?想打我反革命,你算瞎眼了!旧社会我在大观园不假,我是沿街叫卖花生仁、瓜子、烟卷,刮风下雨,忍饥受冻,窝窝头、高粱面子粥,就这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寒地冻,一根草绳捆着破棉被,象个叫花子,我苦呀。打小我曾跟奶奶逃荒、要饭,奶奶被日本飞机炸死,我,我,我苦大仇深呀……”

  说着任三庆老泪纵横,他抹了一把泪,大声说:“是共产党、毛主席把我救出苦海,让我参加工作,娶上媳妇有了家,过上幸福生活,没有共产党、毛主席就没有我任三庆!”说罢,他振臂高呼:“共产党万岁!”

  军工宣队员们也不由自主伸胳膊喊:“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工军宣队跟着喊。

  喊完口号,任三庆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会议室。

  军工宣队们面面相觑韩队长脸涨得像个紫茄子,半天没人吭一声。

  韩队长的这一仗,被任三庆彻底打败了。

  过后,在行政科办公室,任三庆意犹未尽:“狗日地,他姓韩的算个什么东西,想打我反革命,他瞎了眼,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他还尿尿和泥玩呢,下次他再给我瞪眼,拍桌子,我就将搧他那张冬瓜脸!”

  张吉瑞笑得直不起腰,伸出大拇指:“老哥们,你真行!”

  任三庆窝窝囊囊活了大半辈子,平生第一回赢得做人的尊严。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