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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怎能不想她(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9-10 22:4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吴子旭
 
  四月一日,凌晨两点,我还在台灯下看书,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大姐。电话的那头,传来哭声。她说,梦见母亲了。
 
  <一>
 
  外婆在母亲出世后,因为难产,离开了。外公很生气,认为母亲是灾星,随手扔出门外。路过的好心人,看不下去,捡去送到另一没有生育的夫妇手中。由此,母亲活了下来。20岁时,由当地人介绍,嫁给了父亲。
 
  <二>
 
  我出生在农村,有两个姐姐。我在呱呱坠地的那一刻,给家庭带来了幸福,又伴随着痛苦。在农村,一个家,不能没有男孩,同母亲当年一起嫁入村里的妇女,常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嘲笑她不会生男孩。当时,母亲37岁。父亲在此之前,是一名教师,而且是校长。因为我的出世,触犯了计划生育政策,父亲失去工作。后来,奶奶告诉我,在母亲怀我的时候,爷爷曾问父亲,你要工作还是小孩?没等他回答,爷爷又加了一句,生下来的不一定是男孩。父亲没有犹豫:要孩子。后来,和母亲商量,她说:“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这孩子,一定要。”92年的冬天,我哭着,来到了人间。有人说,刚出生的孩子,没有记忆。但是,我完全能够想象,母亲在那一瞬间,在笑,也在哭。
 
  <三>
 
  在我一岁时,大姐小学四年级,二姐三年级,没有经济来源,父亲被迫去广州打工,家中的重重叠叠的农活,全落在了母亲的肩膀上。当时,姐姐们还小,稚嫩的双手,也尽力为母亲分担小小的压力。后来,姐姐对我说,知道母亲是怎么把你养大的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吃奶长大的呗。姐姐看着我,突然眼里噙满了泪水,我慌了。她要我发誓:将来一定要善待母亲。我点头答应。姐姐告诉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一日三餐,都是轮流吃红薯,土豆或萝卜等粗粮,但母亲每次在做饭之前,都会从一小袋子里,用小杯子盛两杯米,煮熟,捣成粥,喂我。小米,在当时是奢侈品,一家一户,基本上都是吃粗粮。听完后,很伤心,我哭了。
 
  渐渐地,我开始有了记忆。四岁时,夜里,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刚躺在床,就睡着了。梦里,隐隐约约感觉一种黏黏液体在蠕动着,她急忙点燃蜡烛,吓了大跳,手臂上竟然沾满了鲜血。她揭开被褥,发现我的鼻子,还在流血。母亲叫醒隔壁的大姐,去请下房的二伯,正当大姐赶到二伯家时,母亲正抱着我追了上来。在村里,二伯是医生,几乎大小疾病,都是由他治疗。等我打针吃药后,终于止住了血。从那以后,母亲开始信佛。因为在当地有一习俗,凡是孩子有病,都是妖魔在作祟,为了不让旧病复发,必须请菩萨下凡,为他驱难。后来,又听人说,流鼻血是营养不良,最好的办法就是吃补品。在当时,能解决温饱,就算是好的,更何况是买补药呢。但是,母亲却从父亲寄来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中,扣除三分之一,为我买补品。在我的记忆中,无论狂风暴雨,烈日当头,还是阴雾漫天,严冬酷寒,母亲都会在某个月某一日,背着我,走在坎坷不平、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到十几里路外的集市,输液,买药。很多次,不懂事的我,在母亲的肩膀上,又哭又闹,根本就没想到,母亲是多么疲惫,在带我去集市的当天,家里堆积起来的农活,还要她一个人去完成。
 
  <四>
 
  多年以后,当我在记忆库里提取少许的思路,加上老人们的回忆,我能拼凑出这样一位母亲:为了她的孩子,可以放下很多现实的东西,没有苦情剧里面的夸张做作,没有媒体报道般宣泄情感,没有周围人口中那么神奇般点缀,有的只是生活悲苦时那份付出和满足。
 
  上小学时,每天放学,搁下书包,去邻家的水井打水,装上满满的一瓶。刚从井里出来的水,冰凉,瓶子上,还冒出小小的晶莹的水珠,我连蹦带跑地给地里干活的母亲送水。每当这时,有人看见了,总会夸我懂事,母亲呢,也只是笑笑。穷人家的孩子不仅早当家,还学会了放下名利。每次考试,第一是常态,偶尔第二,有点儿沮丧,母亲也没说什么名言至理,只是淡淡地说:“无论你考第几,你都是我的孩子。”在夜里,姐姐做完作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蹲下,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抱你上床去睡。”当母亲抱姐姐时,先把她的头轻轻地放在手臂上,然后抱住双脚。当时我不解,为什么要先抱头呢。直到有一天,我抱小外甥,一不小心,他的头滑到了手臂外,哭了,才明白其间的一举一动,都隐含了关怀。在夜里,母亲才闲下来,从一大堆旧衣服里,挑出几块好布,缝缝补补。当我们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桌上多了一件衣服,或一个书包。有一天晚上,醒来,发现烛光下的妈妈,依靠仅有的光,努力地穿针引线,左手针,右手线,一进一退,像两只蝴蝶,试着比高。想起白天里,老师教我们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在偌大的池塘里,小蝌蚪能找到它的妈妈,为什么右手的线,总找不到左手的针眼呢,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五>
 
  在成长过程中,儿时的记忆,总是挥之不去。记得在初中时,老师问我有什么梦想。我没有回答。那时,有很多梦想,诸如挣大钱,让父亲不再外出打工,母亲不再劳动,姐姐不再辛苦,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开服装厂,让母亲不再缝缝补补,家人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等等。那时的梦想,不仅仅出现在梦里,还付诸于实践。在农村,始终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好比认为1+1一定等于2一样。没能答上老师的问题,是羞于出口,身旁的同学,都是科学家,工程师等,如果答不对老师想要的答案,反而玷污了自己的梦想。初二时,有一天下午,在上数学课,有人敲门。老师探头出去,问找谁。门外的人回答,找狗蛋。随后,老师回头问我们,谁是狗蛋,引来全班哈哈大笑。我跑出去,原来是母亲。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识字,从小到大,只知道我的乳名,不知道书名。她看到我,把我拉到一旁说:就是他,就是狗蛋。平时严肃的数学老师,也忍不住笑了。我以为家里出来什么事,母亲说,她来另一村寨串门,凌晨起床,煮了12个鸡蛋,给我送过来,担心食堂饭菜没营养。
 
  <六>
 
  高中,除了正规的三年,我又加了一年。前面三年,随着录取线一刀切,浇灭了大学梦。可以说,21年的人生轨迹,高中三年是我信念最坚定,热情最澎湃、学习最努力的三年。夏天,把被子放在教室,学习整个通宵,偶尔累了,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被条,稍作休息。冬天,晚上十点寝室熄灯,于是,一个人,在走廊上,看书学习。但是,还是名落孙山。回家以后,连续睡了二三天。母亲中午和晚上,按时把食物端到床前。见我什么也不吃,一天晚上,她坐到床前对我说:“你尽力了,我不怪你。”那天晚上,我躺在母亲的怀里,哭了整整一夜。渐渐地,时间驱散了阴影,我决定复读,母亲很支持,四处借钱。没有人能懂,当你走到某家门口,主人把门一关或者看到你从远处走来,把狗牵引到门口护家,不准人靠近。借钱,仿佛借命一般,在那些日子里,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也就是我考上大学以后,姐姐告诉我,当年母亲给你读书的大部分钱,不是借的。我不信。姐姐便走进房间,拿出一大卷发黄的纸,我打开一看,心如刀绞,眼泪模糊了双眼,滴在纸上,湿透了字迹,却抹不掉右下角母亲的指纹。原来,我复读的费用,都是母亲瞒着我,悄悄地去附近医院卖血所得。几千元钱啊,我的母亲,你卖了多少血,才能换得。在我的身上,一半的血,都是你给我的,可是,你的另一半,却再一次送给了我。
 
  <七>
 
  2011年8月22日,我永远记得这一天,大学通知书来到了我家。我成了村里第一位重点大学生。可是,这一天,我至亲至爱的人,却看不见了。这张红红的,载满荣誉的通知书,此刻,不是笑春风,而是在哭泣。高考两个月前,母亲离开了我,舍弃了她挚爱的孩儿,一个名叫狗蛋的农村孩子。那天,我在母亲的坟墓前,烧掉通知书的复印件,在墓地里,跪了一夜,和母亲说说话,告诉她,下辈子,我们互换角色,让我来照顾她,一生一世。
 
  <八>
 
  四月一日,清明。我取出手机,给姐姐发了一条短信:母亲,一直在我们身边,从未离去。
 
  QQ:872216091
 
  作者:吴子旭
 
  

责任编辑:陈佳雪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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