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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痛于《夹边沟记事》

发布于:2013-09-13 20:4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一凡

 

  杨显惠的三本书惦记了很久,但刚刚买到,这是互联网的好处之一,可以购买很多市面上难以买到的书。
 
  说实话我是有心理准备接受书中内容之惨厉的,但却还是不曾预料翻开书的第一页,那个上海女人的背影就烙在了心里。不知道疤痕会存留多久,这疤痕很丑,也会有久长的触痛,但有一些疤痕却是远甚于无的,至少,我对那个时代的记忆更加质感了。
 
  对于那个在我出生前的年代,我是自上大学开始入手理解的,靠的是一点基本的逻辑判断,一点良知,一点感觉,一堆历史遗留的数据。沉重是绝对的,但这种沉重是一个个体对于自己所属群体的过去未来自然而然的关心所产生的,是意识上的。《夹边沟记事》翻书就触目惊心给我的却是渗着血的记忆,在文字的行走间,你的灵魂在战栗,你的所有感觉都会真切地体会到那份昏惨的悲怆,尤其我又是个北方人,对于北方农村有着或多或少的记忆,比如煤油灯那豆粒大的黄晕的微光,和站起来就能碰到头顶的窑洞。
 
  记忆中农村老家屋后的土山包上有一个并没有完工的窑洞,口小肚大,窑洞口可以俯瞰整个村子,窑洞里很暗,既是因了光线也是因了人眼目在绝对反差的环境中的难以适应,反正靠墙站着人是绝难被发现的。儿时敢不敢下窑洞是我们卖弄逞强自己勇敢的标志,我也伙同伙伴下去过一次,被跳出来的男孩吓个半死,但窑洞里那种漆黑感我现在都记得;据说是战备用的,怕苏联打过来?具体不记得了,好像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能说清,现在山都被炸开来采石了,洞当然也不复存在了,关于洞的记忆就更寥寥了。
 
  我不知道那个上海女人在漆黑的窑洞里坐待天明的那些日子会在她的记忆里存留多久,我想除非喝一碗孟婆汤,不然恐怕是今生来世都无法忘却的——尤其那窑洞里住着一堆自己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的大老爷们——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从梦里死去的会不会是自己。
 
  我甚至不敢想象她最终是不是真的颠簸回了千里之外的家乡,或者是那个可怜的男人的鬼魂是不是有胆气附着在她女人背上的自己的那几节骨头里回归故里。他是自己去支援大西北建设的,三十上下的年纪,想来正是建功立业的热血正澎湃的时候,但不能荣归故里也就罢了,至死还是右派的头衔,劳教的名义!
 
  他是医生,是有一腔骨血的,不吃草食鼠辈,正是古人说,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但他自己却是死无全尸,衣服被剥了,连屁股——那仅有的尚称得上有肉的部位都被刮了去,看来大多数人是没有或顾不上他那么多做人的尊严感的,那个年代尊严是别人给你的,能给你也能拿得去!
 
  陆放翁自嘲说“时平壮士无功老,乡远征人有梦回”,除了身份不符,我想其实也蛮适合这个可怜女人的那可怜男人的,只是不及老死,不及几回梦回,我想人饿得太过了,大脑皮层的活动也不会太兴奋的,梦又从何谈起?
 
  或许他也是幸福的,至少他被告知自己的埋身之地,至少他有个如此固执的女人,愿意将他辗转带回去,又有多少人压根就不被记得了呢?
 
  他的确应该是幸福的,从57年到78年,整整20年时间,去时30,大多数右派在能到回家、回到工作状态时至少都50开外了,生命中最最美好的时光,最是能建功立业的时光都交代在“劳动教养”了。最近一期的《南方周末》上,王来棣先生不就这么感叹吗?按照中国人“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说法,他节省了不少时间,他真真是幸福的呢!
 
  那些认为把美好生命荒弃了的人,其实是在所有的时间里想尽办法让大脑运作的,就算二十年后,就算今天,他们都垂垂老矣,他们还是真实的努力地将个人的记忆与历史的脉动相联系。相反倒是我们这些正是生命美好时光里的人们,我们在做着些什么呢?
 
  2013-1-20
 
责任编辑:admin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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