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疯了（情感故事征文）

　　我和初恋的第一次分手是在18岁那年夏天。说是第一次分手，用词有些欠缺，可分手这种事情对我确实是第一次。从那个燥热的傍晚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到现在已经有两年零两个月，如果过了今天晚上就是两年零三个月。

　　那天下午不知怎么的，我的话变得特别多。平时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讲给我，我安静地听她说，有时甚至插不上嘴。可那天下午从见面开始她就没有说话，只是隔着太阳镜看一本无趣到境界的小说。我不停地说着，大概各种话题都有，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甚至为自己毫无主题的胡言乱语感到尴尬。可是我觉得我很想说，我必须说出来，我大概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能够在她面前说一下，让她莫名其妙地废话，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而当时，她还没告诉我这些。

　　“嘿，可以安静一下吗？”她举起了手中正在看的书，朝我摇了摇。

　　“停下？为什么要停下？这不影响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没什么。我知道。”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谁会隔着太阳眼镜读书呢？我相信她这个时候比我还要乱，乱到需要用一副太阳镜加一本书挡住自己，那双眼睛我想不出此刻是什么样子。

　　终于她停下了伪装的工作，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沉默在那里好一阵子。

　　我知道，我大概能猜得出她会在下一刻告诉我一声“对不起”。

　　她把太阳镜稍微向鼻梁下拉了拉，露出了大眼睛看着我，眼神不似平日那么随意，却也不似充满忧郁。“对不起。”很突然地这样说了一句，浅浅的笑意伴着微微上扬的嘴角，酒窝是那么的让人熟悉。

　　一瞬间空气就这么凝固着，那么长，大约有几个世纪我们都没有发出声响。

　　“我喜欢你。”这次她先开了口，说完以后笑着看着我。那种笑容之下我好像是一个故意胡闹的小孩子。这样一边笑一边直直地看着我，虽然隔着厚厚的太阳镜。可我感觉得到她的眼神，和那让人费解的笑容一样，都在生生地直视着我。

　　这次倒是我不知所措起来了，那种直直的注视让我浑身难受。一时间所有的废话又都不见了，眼睛也不敢向她那里看，四下里寻找可以注意的东西。这样哑巴了好半天，才终于很勉强地憋出一句话来：“我也是。”这句话我像说了十万八千里一样，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说干说哑了。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只好向着她探过身子吻上去。

　　她厌恶地摇了摇头，向后斜了一下，不像往常那样。然后很干脆利落地对我说：“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想让你明白，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再陪你一天，可以回去的晚一点。那么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呢？把握好时间呦。”

　　我很木讷，一瞬间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一天，该做什么呢？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多时间究竟都浪费在了什么事情上？终究什么都太短了。这是多么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我曾经和她在一起时候的所有勇气都不在了，我终于感觉到无论有多大的勇气都不可能留住她。于是只试探性地问了句：“真的吗？”

　　“你应该明白的，又不是小孩子。别说这些了，快点想想吧。”她怎么那么淡定呢？似乎已经预先知道了我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了解，或许是因为所谓的女人天生的直觉，她只是微笑着看我，用很简短的回答堵住我的所有想法。她怎么能那么淡定呢？她真的爱我吗？她明白给我说了些什么吗？我们这是要分手了，是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终于逗了很长时间的圈子，两个人决定哪里也不去了。就这样在湖边一直坐着，坐到想要回家为止。夏天的夜晚湖边的人很多，有习习凉风吹着。很多小情侣刚刚释放下多年学习的压力，手牵手走在了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分享着来之不易的幸福。

　　整整一天，我坐在长凳上，她依靠在我的身上。我们就这样在这条长凳上坐了整整一天。彼此都没有说话。

　　那一天好像是在别的什么星球，时间不是以24小时来计算的。我想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不过最终什么也没有留在脑子里。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忽然趴在我的怀里，拉着我的双手去环抱住她。

　　闭着眼睛没有抬头，像是在等着我说什么。我好累，一天的思维让我已经不知所措了。

　　“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可以多呆几天，过一阵子再走。”还是没有抬头，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她的心里其实比我还要乱，她根本不清楚到底都对我说过些什么。女人都是这样，在事情开始的时候会以一种胸有成竹的姿态掩饰自己的凌乱。那些想法或是出自于身边人不痛不痒的建议，或是来自自己一时兴起的想法，或天真，或沉稳。其实到了最后不过都是被自己推翻的尘埃，被真实的感情击碎的一无是处。

　　“不用了，反正迟早都要走。早点走也好。”我低头看了看她，用手去捋了捋她那很美的长发。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格外的大，里面水结成的泡不停地打着转。

　　“真的不要？”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快要哭了。合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穿的那件粉红色的短袖上，看起来很美。

　　我轻轻笑了笑，点点头。想对她说以后要好好生活，却开不了口。我知道她的坚强是刻意装出来的，她或许已经崩溃了。她不是一个宽广的人，更不会那么开朗地对着我笑。她只是想让我明白，让我接受。其实接受不了的是她。她被心里的感情击败了。她比我更希望自己留下来，因为不仅我相信，她自己也对自己确信不疑，她真的很爱我。她想从容地让我留住她，那样一来我们都不会被伤感的情绪环绕起来。可是我没有，不知怎么的，我始终都没有。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留给她的机会似乎比我还少。可我却像个脓包一样地告诉她让她走。

　　我确实不想留他，事后连我也对自己奇怪。一个下午却真正让我明白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可改变了。我一直是那么幼稚，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放在怀里无忧无虑。她要走，我就要祝她幸福。感情有时候需要破釜沉舟一下，那样一来彼此都会好一点。我不让她留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像许多人疯传的那种高尚的想法。我比她要清楚一些，我的生活和她不是一个舵手在驾驶，方向不同，再怎么久都会有擦肩而过的一天。明天分开，她今天会哭一整晚；后天分开，她就会算上明天再哭一晚……我不想让她一直掉眼泪。而至于怎么做，我想一切后果我都能接受。

　　最后我陪她到很晚，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终于看她慢慢止住了眼泪，起身送她回了家。在转身的时候，我答应明天会去送她。然后一个人满心凌乱地走了，走在路上，我感觉到这座城市和我一样，无厘头地凌乱着。

　　第二天早上我一直睡到很晚才起床。明知道有很重要的事情，又磨磨蹭蹭地去刷牙洗脸。捡了一件很久没有洗过的衣服皱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头发像鸡窝一样盘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鲁滨逊。人总是这样，往往本就已经够糟糕的事情就希望再糟糕一点，明明很想做的事情却偏偏要往相反方向乱闯，千疮百孔了还不够，于是就再给加上重重一击，再让它支离破碎。这种追求极致的想法很让人奇怪。

　　挑了一支看起来最丑的玫瑰花，像散步一样的慢悠悠晃过去。果然，没有跟上。等我到了的时候，大约已经出发了太久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傻了老半天，然后趴在旁边的栏杆上，顺手把那玫瑰花的花瓣一片片撕下来扔进水里。她一定在临别的时候还想见到我一面，对我说些什么。我又何尝不是？

　　就这样，两年零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彼此不再联系过。时间让人疏远，甚至陌生到通一则电话都会让人觉得很尴尬，索性删除掉她的所有联系方式，试着忘了以前的故事。日子很忙，忙到让人空虚，心中还保存着一点点的幻想，让人觉得明天总会有关于她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一天晚上和朋友喝多了酒，仗着自己那一点怂劲，发了一封邮件给她。说了很多，我却一句也不记得了。

　　后来大约很长时间，她回了邮件。中心思想也忘了总结，只记得在第一段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切都太现实了。我看完笑了笑，从此把这一切都忘记了。

　　秋天的时候，每天上课都要经过一条路，一天天看着它被落下的叶子盖满。有一天刚刚下过雨，天空的云被风吹得四散，蓝而且格外的高远。一个人默默走着，忽然感觉世界一下子就这样被放大了。

　　终于有一天叶子把路面盖满了，没有人去清理过这些，于是反而成了一道耐人寻味的风景。风吹过的时候，刮得四处都是，最高的一片甚至能刮到我的膝盖。灰蓝色的天空衬着这条金色的路面，美感和苍凉一起涌上了心头，不断翻滚。我低头走着，自从分手以后就突然觉得世界好大，我无论是在哪里，都是那么的渺小不起眼。

　　又是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有一片径直盖到了我的脸上，我被这猛然的袭击吓了一大跳，猛然抬起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我好像又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天她等了我那么久，却最终失望的转身走了。她用脚尖在地上画下了给我的留言，我明白的姗姗来迟。

　　她告诉我：好好生活。

　　眼泪不知不觉地充塞在眼睛里，我低下头去使劲眨了几眨，没有落下来。心情却不似眼前那般悲伤。我想我和她都明白了，她已经告诉了我，在那封没有回音的邮件里。

　　只是她只懂了一半，那不仅仅是因为一切都太现实了。

　　因为爱得太深了。

　　因为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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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姓名：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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