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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后的日子(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9-19 22:4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孙浩

  2010年12月13日,父亲撒手人寰。

  跪拜在父亲的遗像前,看着那满是慈善的面容,我不相信父亲就这样匆忙地走了。

  父亲患病始自2010年6月。当时,为了给我置办结婚的新房,父亲在安装天花板上面的彩色吊灯时,不慎从椅子上滑落,致使右大腿疼痛,所幸没有摔倒。父亲断定那是肌肉拉伤,虽然有些疼,但并没有在意。

  晚上睡觉时,他的腿部疼痛骤然加剧,难以入眠。父亲这才告诉母亲事情原委,母亲给父亲揉捏了半宿。次日,父亲执意继续外出打工,母亲劝阻无效,告诉他到工地后赶紧拿点止痛药吃。没过两天,父亲打来电话说右腿疼得实在厉害,母亲催促他马上回家看病。随后,我的小叔和母亲一直陪伴父亲四处寻医问药,寻找腿部疼痛的症结和根治方法。后在县人民医院检查时,父亲被确诊为肝癌晚期!

  这个诊断结果让小叔大为震惊。经慎重考虑后,小叔没有将诊断结果告诉父亲和目不识丁的母亲。其实,小叔也是心存一丝希望,觉得县级医院必定医疗水平有限,这个结果并不见得十分准确。随后,小叔和母亲又送父亲到市肿瘤医院进行了详细检查,而诊断结果仍是肝癌晚期。

  小叔对父亲隐瞒了诊断结果,谎说只是肌肉拉伤,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同时也担心母亲在父亲面前情绪失控,被父亲察觉后加重病情,也没有告诉母亲真实病情。

  毋庸置疑,父亲那次无意间的拉伤,即是癌症晚期的征兆。癌痛由此从右大腿扩散开来,终至一发不可收拾。随着癌细胞的迅速扩散转移,他的病情逐渐恶化。医生告诉小叔,如果父亲精神状态好的话,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手术治疗已无必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保守治疗。

  为了不让我担心,父亲没让母亲告诉我他生病的消息。然而,腿部的疼痛让父亲痛苦不已,如想继续隐瞒病情,让父亲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只有抑制住体内的癌痛,但这又是不可能的。医生给父亲开的药物是硫酸吗啡缓释片。开始服用时,药效比较明显。几天后,药效逐渐减弱,父亲腿部的疼痛时而发作,每到下午和晚上疼痛加剧,母亲常常要给他按摩几个小时。有时父亲的腿部彻夜疼痛,母亲就要整夜地按摩,双手麻木疼痛,但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父亲的疼痛。

  父亲在病床上痛苦挣扎之时,我正跟随部队远在内蒙古草原腹地备战“和平使命—2010”联合反恐军事演习。8月14日,小叔告知我父亲的病情,让我做好思想准备。当天请假后,我便从千里之外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在市肿瘤医院里,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骨瘦如柴、面色苍白,清澈的双眼已变得暗淡无光,满脸的皱纹一览无余,在满头华发的映衬下,父亲愈见憔悴了。我不敢正视父亲的双眼。看到我,父亲勉强地挤出几点笑容,在母亲的帮助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强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父亲实在心疼昂贵的医疗费,时常和母亲絮叨:一天就要花五六百块钱,咱住不起呀。小叔在征求医生的意见时,医生建议回家休养也好,住院对病情并无多大改观。后来,父亲和母亲听从了小叔的安排,从市肿瘤医院转院至县中医医院继续住院调养。在我和小叔向父亲和母亲隐瞒病情时,聪明的母亲已猜测出父亲的病情。因为怕我伤心难过,影响部队工作,她也一直对我隐瞒。

  在父亲的枕头边,一直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副老花镜。父亲每天都要戴上他的老花镜,把当天的所有开支详细地记录在笔记本上,父亲去世后,我和母亲在整理遗物时,看到了父亲那密密麻麻的消费记录,所有花费一项不漏。细数着每天200多元的花销,父亲心疼不已:“我的病治不好了,咱们还是回家吧。”母亲安慰他说:“只要能治好你的病,花点钱算什么,钱花完了可以再挣嘛!”我和未过门的妻子也在一边劝说父亲。

  在陪伴父亲的同时,我和未婚妻怀着一丝希冀,四处寻医问药,希望有一种“偏方”能够挽救父亲的生命。一位老中医给我们开了一剂药方,但父亲吃了两次后,每次都呕吐不止,最后只得作罢。

  8月底,我返回部队。没过几天,父亲就强烈要求出院。母亲终于拗不过倔强的父亲,回到家中休养。这时,父亲已经开始吃不下饭了,每天只能喝些许小米粥滋补身体。母亲虽然极尽照顾,但收效甚微。每天我都要给父亲发一条鼓励的短信,那或许成为父亲精神上的一种支撑。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不能尽孝堂前,那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

  精神上的强大是支撑父亲生命延续的支柱。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外表刚强的父亲内心很脆弱,特别是面对生命的即将陨落。而父亲内心精神的强大是我和母亲始料未及的。我们已经无法获知父亲是何时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的。据小叔回忆,可能是在市肿瘤医院期间父亲猜测到的。一次,护士将医生开的吗啡镇痛药送来时,父亲便戴上他的老花镜看说明书,而说明书上清晰地标注此药物用于重度癌痛患者。

  识文断字的父亲虽然身患绝症,但头脑并不糊涂。小叔说这应该引起了父亲的初步怀疑,因为在次日小叔前往医院照顾父亲时,小叔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有泪光一闪而过。在我和小叔为父亲办理转院手续时,各种单据和病例诊断书上清楚地打印和记录着“肝癌晚期”字样。当父亲问小叔要出院结算单时,小叔以医院留取以搪塞,这可能引起了父亲更大的怀疑,或者说他应该是从那时断定自己的病情了。即便父亲不敢往那几个可怕的字眼上想,但他心里肯定知道自己的病是不治之症。但父亲从来没有向母亲提及自己的身患绝症之事,反而安慰母亲要好好吃饭,万不可累垮了身体。

  父亲一直希望我早点结婚,但因部队任务冲突,婚期先后推迟了两次。能够在生前看到我结婚,成了父亲临终前的最大心愿。他不止一次地对母亲感叹难以如愿了。父亲的感叹来自他内心的不安。生命将逝,他唯一的儿子又年近而立之年,如果生前儿子没有结婚,按照农村风俗,儿子要守孝三年之后才能结婚。即使在生命弥留之际,父亲关心的仍然是我!

  2010年10月初,我和母亲将婚期定在农历腊月二十三。10月28日,我赴集团军教导大队参加预提中级士官集训。其时,父亲的病情日渐严重,我和母亲又将婚期定在11月13日。听到这个决定后,父亲喜上眉梢,精神上好了很多,还时常下床一会儿催促母亲干这,一会又指点母亲干那。他还把置办婚事需采购的物品和用品记到本上,让家人按照他写的内容准备。然而,得知我的假暂时没有批下来,婚期要推迟后,父亲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卧床后再也不能起来了。随着病情的加剧,父亲被癌痛折磨得脆弱不堪。先是右腿疼痛难忍,身体动弹不得,而后右脸麻木、右眼失明、右耳失聪。

  12月9日,我和妻子终于赶赴家中完婚时,父亲已语言迟缓,说话困难,但头脑仍然清醒。得知我们真的要结婚了,父亲仍然很高兴。在结婚前一天,他断断续续地对母亲说:“我觉得身子很沉,可能快不行了,要不让儿子先不要结婚了吧。”母亲知道他是担心儿子的喜事和他的丧事发生了同一天。母亲痛心地斥责了父亲几句,态度坚决:你不是一直盼着儿子结婚吗,现在儿子好不容易请下假来,必须结!

  结婚那天,父亲已经全身无力,无法下床。临近中午时,小叔提议照一张全家福。在众人的搀扶下,父亲努力支撑起几近虚脱的身体,留下了那张永别的照片。照片中的父亲面黄肌瘦、弱不禁风,但身体却挺得笔直。那天,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和亲朋好友的祝福声,父亲的心情难以言表。

  婚后第一天,父亲就催促我赶紧回部队不要耽误集训。婚后第三天晚上,我坐上返程汽车。次日上午九点一刻,正在车上的我听到父亲去世的噩耗。当时,雪天路滑,汽车在高速路上堵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午一点才抵达车站。无暇多顾,我赶紧请示续假,买上回家车票,心随列车疾驰,次日中午终抵家中……

  事后,母亲告诉我,父亲临走前长长地舒了两口气。我无法猜想那是处于父亲对生命的留恋,还是对心愿已了的释然。不过,令我和母亲宽慰的是,父亲离世时双眼紧闭,我知道,父亲终于看到儿子结婚,应该瞑目了。母亲还告诉我,父亲唯一的遗憾就是儿子当兵多年,他没能去一趟部队,看看儿子,看看部队是什么样子。这个愿望是父亲临终前几天才告诉母亲的,而他多次想去最终没有去的原因就是舍不得那点路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一生辛劳的父亲,走得如此匆忙,儿子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啊!昨夜,父亲又轻然入梦。熟悉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熟稔的谆谆话语仍在耳畔。亲爱的父亲,今生做您的儿子我没有做够,来生还让您做我的父亲!

  愿父亲安息!

  通联:075100河北省宣化区66417部队2分队孙浩

  电话:18031355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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