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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关系(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09-26 22:5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微末
  阳光透过车窗射进来,微暖。阳光和车身在吴清的脸上渲染出大片的阴影,只露出一小块下巴。旁边是一把琵琶,那只未见上的白琵鹭,带着一些珍贵的东西,甚至是生命,葬落何方。
 
  一路的忐忑,抗拒又往前,吴青这样形容。
 
  终于到了目的地,吴青从车上下来,撞上了刚下过雨的天空,天色微微有些暗,白云很厚很浓,但在中央变得稀薄,渗出丝丝缕缕的蓝来。不远处的树林绿意正浓,树顶上冒出远处人家隐隐约约的屋顶,白色的,红色的,青色的,看不太分明。吴青就一路走着,很多东西早已变化,脚下摩擦着的干干净净的水泥路,发出轻微的亲吻声。但是吴青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定没有变,她是如此笃定。
 
  这么多年,她从未再踏足于那里,甚至看都不敢看一眼。一直是,记忆中的样子。
 
  因为不再面对过。
 
  明明已经过正午了,吴青找了个地方点了杯茶,静静地坐下。
 
  母亲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里,说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跑了。吴青听着母亲微微焦虑的声音,竟有些生气,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管什么”,母亲也有些气愤又唠唠叨叨说了些什么,吴青不耐烦地挂了。
 
  心里涌出一些愤怒,是的,愤怒,似乎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一直呆在某个角落打压,发霉,是什么时候它早已泛滥到全身,吴青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收到喜帖的那一刻。
 
  所有的记忆都没有熄灭,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时候它已经汹涌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在血液里蛰伏了多久,才如此轻易爆发。
 
  原来,记忆会搁浅。
 
  离开这里二十多年,如今再回来,吴青发现,其实那些悲伤仍雕刻其中。
 
  这里,她的故乡,鄱阳湖畔。吴青更喜欢叫这里彭泽,她尤为喜欢那个泽字,好像空气很清新,带有湿湿的水汽,土地泛着微亮的水光,周围伏着低矮的植物,青绿的叶片浸润在水中,或徘徊着几滴水珠,把阳光荡漾,再往外围是高一些的灌木以及树,这样的清新,淡雅。吴青是爱这里的,很爱。她转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包裹,里面是一把琵琶。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她便想起了小锦,多年已不再想起,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喷涌而出,化为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吴青从包中取出喜帖,目光停留在苏小锦这几个字上,心里有轻微的抽痛。再看时间,一点了,宴席恐怕已经开始了吧。自己还需要去么?她不知道小锦是如何得知她单位地址的,只是二十多年,她竟如自己一样没有忘记。她记得她最后对小锦说的话是“小锦,你怎么可以没去!我恨你!”
 
  即使在最生气的时候,即使在最恨她的时候,自己声嘶力竭地喊出的仍是“小锦”,而非“苏小锦”。
 
  吴青自己觉得讽刺,甚至是愤怒。
 
  电话声打断了吴青的思绪,是母亲打来的,说些出远门要注意安全少喝酒之类的话,吴青知道母亲恐怕是看到她收在抽屉里的喜帖了。听着电话那头平静如常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一直是如此的淡定,从她还小的时候直至如今老年,一直如此。母亲一直以她的方式为吴青撑起一片世界,她一直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说话的语气,所以吴青至此从未见过世界坍塌的景象。即使多年前因她的缘故导致那场惨状,待她打开房门,看见母亲颓废地坐在沙发上,散落的头发凌乱在脸上,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就那么站在那,看着母亲,她只记得自己止不住的眼泪,和母亲当时的姿势,以及很久很久的沉默后平淡的一句话“你怎么可以没有去”。
 
  吴青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喉咙,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一些,她对着手机说:“妈,对不起。”听筒中是一小片的沉默,继而响起母亲随和的声音,“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眼泪终于跌落脸颊,叫醒了所有的脆弱,击溃了所有的隐忍。
 
  过去快半个小时,吴青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看见喜帖上眼泪滴落的地方渲染出一片片深红。吴青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捡起东西向太和酒店狂奔。在那里,小锦在举行她的婚礼。
 
  一路上,遇见一片片熟悉陌生的地方,猝不及防的,记忆渐次剥落。
 
  小时候她有最安静祥和的日子。父亲在运输粮草的船行工作,母亲在附近的一处气象站工作。1985年的某一天,母亲急匆匆地对吴青说:“快跑去通知你爸,今天魔鬼三角洲可能会有大风,让他们明日在出行。”吴青听完妈妈的话就赶紧出门了,在路上遇见小锦。她眨巴着眼睛,翘起的小辫随身体轻微地摆动,伸开的双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清,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看到了白——琵——鹭!走走,我现在带你去吧!
 
  不行!我现在要去通知我爸,我妈说魔鬼三角洲那今晚可能有大风,让他今天不能出发。
 
  呃——这样吧,反正我已经看到了,那我代你去告诉你爸,你去看吧。
 
  好哇!
 
  吴青按照小锦的指示的地点寻去,白琵鹭已经走了。
 
  一切都太突然,在她拉开房门的那一刻。
 
  她晚上依稀听到母亲出门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她拉开房门,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身体半倚着,脚散在地板上,高跟鞋甚至都没换,那些细长的跟顶得脚立不立倒不倒的,两条腿似乎是枯死的藤,母亲的头歪在脖子上,无力地耷拉着。吴青突然地就泪流满面,她不知道是怎么了,让她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了,甚至握着门把手的手都忘了放下,她只是一味小声地哭泣着。
 
  吴青知道,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母亲平淡地说,“你怎么可以没有去。”
 
  在那一晚上船只行驶到魔鬼三角洲时遭遇大风,第二天甚至连沉船都找不到了,全被大风吹散了。吴青得知这些后跑去找小锦,恨恨地边哭边说,“小锦,你怎么可以没有去!我恨你!”不久后她们就搬走了,从此再没回来过。
 
  当吴青推开礼堂大门时,客人都已在席吃饭,貌似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新娘看向大门,有些诧异,有些惊喜,急忙忙地提着婚纱就跑过来,有些忐忑,有些紧张,脸都微微涨红,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吴青突然地就想起曾有一次所有人都在那跳皮筋,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女孩过来说:“你一个人站这干嘛,一起来玩啊。”那时候自己心中冒出一句话,今后一定要对她很好。
 
  记忆中的人,彼此如今都已成家,二十几年未见,脸上褪不去最初的模样,熟悉又陌生。
 
  在离开之后,吴青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问都没有问为什么她没有去说,一直想问却又不想问,纠结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难题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毫无意义了。
 
  吴青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笑说:“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什么都没关系。
 
  卢倩文18962181845
责任编辑:陈佳雪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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