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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的雪(1)

发布于:2013-10-02 18:0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舒尔

  冬季的白鹿原时常有凛冽的寒风疏倏忽而至,萧条的街景使这本无繁华可言的三三两两的村落蒙上一层灰暗的色调,像旧时放在老式木相框里斑驳的照片。

  偶尔有几辆拖拉机“突突突”地缓慢驶过,街头悠闲散步的鸡受到惊吓,噗通着翅膀慌忙闪躲到路边。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踟躇在不远处的地方,萧瑟的风时不时侵袭他单薄的衣襟,但似乎无法对他粗犷结实的身躯带来丝毫不适。僵硬的手伸到裤子口袋摸索着什么,片刻间拿出一个皱得已经无法看清楚文字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两片冻得发紫的唇间,却没有急着点燃,而是呆呆地望着风来的方向,妄想得到这凄厉的风的帮助。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张梦雪的父亲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吼道,顺势抄起摆在案板上的擀面杖朝她走去。

  “你干啥啊?”母亲立刻起来为女儿护航,“打娃顶啥用?”

  “我的脸都让她丢尽了,以后村里人怎么看我,我老张家祖祖辈辈的脸往哪儿搁?你让开,我要打死这个混帐东西!”怒发冲冠的父亲哪里听得孩子她妈的劝阻,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不孝女逐出家门。

  “我要嫁给他,我要给他生娃!”小雪虽然委屈却不肯低头。

  “嫁给他?要么是我死了,要么以后你就滚出这个家门!”说罢父亲将手中的擀面杖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间裂成三段,仿佛要将二十五年的父女之情随之摔断。

  “爸……”

  “不要叫我爸,你要跟他走你就赶紧走,以后我不是你爸!”父亲依然怒目相视。

  “我只是想跟着老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他是个好人,你为啥就是不同意?”小雪啜泣道。

  “好人?好人会还没结婚就把女娃的肚子搞大?你咋这么不知羞耻?”父亲拍着桌子大吼道。

  “本来我就想嫁给他,现在既然有了,那我就为他生下来,我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小雪坚定地说,目光中毫无惧色,好像老马给她灌下了大剂量的迷魂汤。

  “你……你滚……你给我滚,我以后不想见到你,去嫁给你那穷鬼老马,以后你过得再苦也不要来找我!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父亲的怒火已经达到极点,中间多少还夹杂着歇斯底里。

  张梦雪给父亲和母亲磕了三个头后转身走出家门,母亲跟着出去。

  “雪啊,你爸他脾气倔,你跟他犟啥么?他叫你不要跟着老马也是为你好么,你咋这么不懂事捏?”母亲无奈地说道,尝试最后的努力去说服她。

  “妈,从小到大我啥事儿不是听您和爸的,可是婚姻大事,我想自己做主。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好,但是我相信自己的选择,希望您和爸以后身体健康,原谅这个不孝的女儿。”说完转过身带着对这个生养自己的家深深的眷恋离开。

  母亲也没有阻拦,因为相比富足的生活,她更在意女儿的幸福,因为当年在她身上也出现过如此情景。

  风这时似乎有些厌烦,开始呼啸着要撼动张梦雪的意愿,徒劳之后,索性雪干脆插足进来,为这完整的一出戏添上一副凄美的背景。张梦雪跑出家门,身上除了简单的几件衣物什么也没有。瑟瑟发抖来不及顾及天气的骤变,思想还停留在刚刚那冗长的对话中。

  雪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广阔的白鹿原银装素裹,纯洁无暇。任何看到如此别样景致的人都会心生爱怜吧!张梦雪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梦雪”这两个字便是由母亲梦中那场华丽的纷飞大雪而来。她脸蛋已经冻的通红,手也已经僵硬,穿着单薄的衣服“扑哧扑哧”地踩在洁净的雪面,盲目地徘徊在茫茫雪原。两个月的身孕使她不能在外停留过久,于是快速赶到老马住的地方。

  这是一面用砖块砌成的围墙,和屋顶几片瓦参次不齐地搭建而成的破屋,遭逢雨天时三三两两的雨水的滴答声时不时地侵扰屋里的安宁。地面铺着横纵交错的砖块,下雨如果不用水接住漏下的雨滴,落在地面上后极易滑倒。张梦雪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更加如履薄冰,丝毫不敢马虎,无微不至地照顾张梦雪的生活起居,如慈爱的父亲照顾儿女一般呵护有加。狭小的屋里窗户紧闭,寒风透过老旧的窗户留下的缝隙渗入屋内带来微微寒凉。空中悬挂着一个钨丝灯泡用细线缆长长的悬挂在半空,多半是它发出的泛黄的弱光陪着他度过无数漆黑的夜。废旧的课桌用来陈列杂物、炊具等,常年浸渍油污和油漆脱落的桌子伤痕累累的哭诉着老马的罪行。还有一张旧得嘎吱作响的双人床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床上的被褥叠得平平整整,在张梦雪来之前,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月过去了,张梦雪的小腹似乎有些微微隆起,老马刚从工地回来便被叫到她身边坐下。

  “都三个月了,现在怎么办?”张梦雪满脸惆怅地问。

  “小雪,你看我这一天省吃俭用也只是勉强能填饱肚子,举办婚礼实在是……”

  “我知道你穷,要是图你的钱我就不跟你了。”张梦雪话语中似乎带着埋怨,但从未影响到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

  老马沉默不语,拿出一根烟塞进嘴里,没有点燃。

  “你这人心善、老实,我就觉得你是个过日子的人,对我又好,所以我才不顾父母反对跟了你。”一脸委屈曝露无遗,“你会让我幸福么?”

  老马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如钢铁般。

  “会,一定会!”

  窗外的雪依然像片片鹅毛有条不紊地钩织这白鹿原的银白衣裳,只有一座小破屋挺立在厚厚的一层冰雪中,安详而沉寂。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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