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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10-05 16:3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苏钰琁

  很多年前,外婆喜欢戴一只玉手镯。她那细瘦手腕上的大镯子,每次做起事来便叮叮当当地响。外婆很喜欢那只玉手镯,有时磕得重了,还要捧着呵呵气,心疼半天。

  我见着外婆的手镯总是很心痒,会央着她脱下来。我一手小心翼翼拿着,一手直直伸镯子里,然后张大手掌,想撑住不让镯子滑出来,可惜手实在太细,只好一直往上,直到把镯子挎在了肩上。每每这时,我就把自己想成哪吒,肩上的手镯是我的乾坤圈。

  我拿着手镯胡闹的时候,外婆从来只是追着我喊:“跑慢点跑慢点,小心摔倒——”有时候跑着跑着当真摔了一跤,外婆就满脸心疼地跑过来扶起我,一边拍打我衣裤上的灰,一边来来回回看我有没有受伤,一边还不忘埋怨我不当心。我就直挺挺地站着,享受外婆时轻时重的“安抚”,或者微微低头,就能看见外婆散开的头发和她的手一样忙碌。我觉得有些侥幸,难道外婆从不担心我会摔了她的手镯吗?

  有一天,外婆依旧戴着她的大手镯,牵着我去街上散步,半路遇到一位奶奶。外婆跟她聊了一会儿,就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戴着一对玉手镯吗?好漂亮哟,成色也好得很,现在怎么不戴着了?”

  那奶奶一跺脚:“哎哟,真是伤心!那天我打蚊子太激动,合手的时候两只镯子就碎了!哎哟,真是伤心!”

  走出一截,我边想那奶奶的话就忍不住笑,外婆却忧心忡忡:“唉,她以前那两只镯子我见过,玉色舒服得很。你说怎么打个蚊子就没了呢?”

  回到家,外婆便将她手上的镯子取下来放进了箱子。从那之后,只有偶尔一次,才能撞见外婆把镯子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边抚摸边叹气。可外婆看见我时,总是欣喜地问:“丫头,外婆拿手镯给你玩?”我虽然很想念那个大大的乾坤圈,但也还是学着外婆把镯子收进了心里,便只说:“外婆,我长大了,不玩那个了。”

  后来过了很多年,妈妈去北京旅游,给外婆带了一只水晶镯子。外婆一看就笑开了,半天都合不拢嘴,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水晶的啊……”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外婆空寂许久的手腕上终于又多了一只镯子。然而没过多久,外婆手腕又恢复了空空如也的状态。妈妈觉得奇怪,就问:“妈,那镯子你怎么不戴啊?”外婆笑得有些窘迫:“这么好的镯子,天天戴着要是磕了可怎么好?”妈妈听完只得劝道:“手镯不就是拿来戴的嘛。你要是不戴,放着多浪费啊!再说就算磕了,以后见着好看的再给你买就是了。”我站在一旁笑着附和:“对嘛外婆,你戴手镯好看!”

  外婆看看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又重新拿了手镯戴上。只是隔不多久,外婆还是会把手镯放进箱子里存上几天。外婆说:“总怕磕坏了,这样安心一点。”

  同样的很多年前,大概是我刚上小学不久的样子,外婆给过我一枚银色攒花的戒指。那时候只觉得戒指十分漂亮精致,银色的花朵浮在环上,高高低低的纹理显出些阴影来,像极了外婆脸上的皱纹。

  我想外婆一定很喜欢那枚戒指,因为它一直锁在陪伴外婆的红木箱里。外婆的红木箱我也看过,只有些被褥和衣物,还有她的手镯,以及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小玩意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多是我吃零食时包装里附送的小瓷杯,小铃铛,还有涂成金色印着“发财”字样的塑料戒指,但外婆还是在红木箱里为它们留了许多位置。

  当然,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那些零碎也是我仅有的财富。小孩子总是只知道把宝贝的东西送给宝贝的人,从来不想东西能值多少钱。外婆早已是大人了,竟学我一样,把宝贝的东西锁在宝贝的箱子里。现在想起来,外婆并不是宝贝那些零碎吧,她宝贝的只是我的心意而已。

  每次去看外婆,她总是翻箱倒柜,献宝似地掏出些小玩意给我。有时候是一只草蚱蜢,有时候是一串牵牛花项链,有时候是一个用绳子绑了塑料袋做成的风筝,寿命都不长,我想留也留不住。唯有那一次,外婆拿出了那枚戒指。她千叮咛万嘱咐,丫头,这是我们的秘密,可不许告诉别人。我一个劲点头,这么贵重的东西呀。

  其实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戒指到底贵不贵重,只坚信外婆给的都是好的。一次家里来了小伙伴,说起街边时兴免费发的镶了彩色塑料的戒指,我就忍不住炫耀起来:“你们那个算什么宝贝,我外婆送我的戒指才好看呢,还是银子做的。”小伙伴努努嘴:“你就吹牛吧,银子多贵啊!你拿来我看看?”我心里腾地来了火气,拿了戒指往小伙伴掌心重重一砸:“你看嘛,是不是银子做的?”小伙伴一脸煞有介事:“我妈说了,要是真银子,划在墙上墙就会变黑。”嘴上才说便真的伸手往白墙上划了一道。我一看就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伸出手去抢:“哎呀我的戒指!”细细看了看戒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抬头闷了一张脸瞪着小伙伴。小伙伴有些心虚,嘴上虽说着“有什么了不起”,口气却弱得很。大概是觉得惹毛了主人不太妙,小伙伴们很快就各自回家了。

  傍晚妈妈打扫屋子,急冲冲地叫了我的全名。一听不是平常的爱称,我大呼不好,撒腿就朝屋里跑,脑子里把整天做的错事噼里啪啦放了一通。难道是今天躲着吃的零食口袋忘了扔?还是因为不小心打翻墨水瓶弄脏了书?或者是小伙伴家里人来告状了……一直跑到屋里,顺着妈妈指的方向,看见墙上有一大道黑痕,才松了口气。一顿骂自然是免不了,只是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我只默默在心里将小伙伴拎出来蹂躏了一千八百遍。

  晚上睡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白天的事,忽然茅塞顿开,难道我的戒指真是银子做的不成?

  我不喜欢长大,可时间总爱将璧人分离,将我们之间的河岸冲远。

  从小就知道外婆身体不好,尤其是腿脚,总是疼。可直到听大人说起,我才知道外婆大腿股骨头坏死,手术也做了。那场手术后,外婆就留在了昆明,由大舅照料。后来外婆又查出肝硬化,全家人的期望就这样生生拽住了外婆回家的脚步,再没有放开。

  现在的我已经并不能很切实地形容出当时外婆离开后的情形了。只记得电话里我永远懵懂地问外婆“最近好不好”,然后外婆就很开心地告诉我“我什么都好,你才要好好的”。我每次说“外婆你好好养着,我放假就去看你”时,外婆总是乐不可支。不过老实来讲,给外婆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一次是不高兴的。然而分离久了,外婆终究还是变成了电话那头的存在,直到后来我去昆明上高中,这种境况也并未好转多少。虽然离家前我还有些高兴,想着以后就能常常见到外婆了。

  外婆喜欢清静,就一个人住在大舅家的老房子里,说对面就是医院,有什么不好的来回也方便。只是这样一来,离我的学校就有些远。一开始,我放假时还喜欢赖在外婆那里,坐在客厅的大转椅上看书晒太阳,看外婆照料她种在阳台上的树豆,边浇水边跟我说话。说每天清早都会有一只鸟落在防盗笼上叽叽喳喳地叫,说前几天阳台上竟然有胳膊这么粗的老鼠窜来窜去,昨天终于卡在老鼠夹里了,说丫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们用小石磨自己磨豆生吧,说你下次来我们就能炒树豆吃了,吃完我再种点小白菜和番茄什么的……

  只是渐渐地,我能够到外婆那里悠闲的日子越来越少,后来甚至一学期也去不了几次。偶尔,我从家里回昆明,打电话给外婆说要去她那里歇一晚,外婆就很开心地买很多很多菜。不论我多晚到,两个人的晚餐总是热腾腾地摆了一桌子。吃完饭,外婆就收拾碗筷,拿出干净被褥铺床,给我找换洗的拖鞋和毛巾。那时候的外婆,一身总有使不完的劲。忙完了,就坐在我旁边,看看电视,然后看看我。每当我感受到外婆暖融融的视线时,既觉得幸福,又觉得心酸。明明我就在外婆跟前,可外婆还是很想念我,那种想念似乎变成了某种物质,压在我肩上重重的,却令人安心。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外婆,她看着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有希望。我离开的时候,外婆从来不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我,问要不要留下来吃完饭再走,然而还没等我回答,她又忽然笑得很窘迫,说你学习忙就去,别管我,瞧我说的什么话,下次有时间再来。我也只是扯开嘴角笑,把所有情绪都掩饰掉,说下次又来。下次会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了。继而我们的见面变成以学期计数之后,电话也开始减少了。对话内容苍白得可怜,外婆问我学校饭菜合不合口,学习累不累,我就干巴巴地答。后来,外婆开始在电话里讲她的阳台,讲她种在花盆里的白菜,讲楼下唠叨的邻居。再后来,她总会在每通电话里反复地说同一件事,明明是才结束的对话,我们就这样一遍一遍重复。每次挂了电话总觉得很心酸。外婆终究还是老了。我那么爱着的外婆,岁月还是狠心地没有放过。

  记得小时候外婆问我:“如果外婆死了,你怎么办?”那时我还不懂死亡是什么,总是说:“那我就把你埋在我们家大沙发上,每天放学回来还能看到你。”于是外婆笑了:“傻瓜。”我说等我长大了带你去环游世界,带你去看我的大学,等我一百岁了,再带上我的孙子。外婆满心说好,笑意直达眼底。

  小时候没想过我一百岁的时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只觉得但凡是外婆答应的就一定会实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是傻瓜。我们无法长生不老,也挡不住时间的奔涌。我们都长大了,于是我们再也不谈论那些幼稚的话题。于是,我们的距离被拉开,外婆的身影愈来愈小,风吹来时,我看见了愈来愈多的白发。

  外婆说:“我要回家了。”然后,她就真的回家了。外婆总是惦记着回家,她说昆明很大,但是昆明太大。

  每一次去看外婆,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她越来越瘦,越来越爱坐在床上养神,做菜不是忘了放盐就是忘了放油,也开始记不清刚刚放下的东西在哪里。她只记得阳台上的作物们需要浇水,记得在每通电话里反反复复地问我什么时候放假,记得我说要去看她,记得在我来时仍旧买很多很多菜,记得哪双拖鞋是我上次穿过的,记得在坛子里腌很多我爱吃的红糖藠头。

  外婆眼睛里的光芒一闪一闪,每明亮一次,就更加黯淡一点。直到那次在医院看到她,她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眼睛没有任何神采,甚至显出些木然的灰败来。那一刻的心情似乎有千千万万种,缠得我喘不过气。我蹲在她面前:“外婆,外婆?”她转过头来看我,看了好久,才露出笑来:“丫头你来了。”我回去的时候像是逃难,恐惧一波一波地震颤着我,脑子里只剩下外婆看我的眼睛。

  2009年6月1日前两个星期的某夜,我做了一个梦,外婆安静地躺在棺椁里,之上是沉重的“奠”字。观者只有我,无悲无喜,凝视良久。整个场景是一部默片电影,背后的喧嚣却令人发狂。半夜我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湿了一大半。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翻来覆去都是梦里的情形。我看着日历,只有高考那几天我们有假期,心里就急不可耐地想,外婆,你等着我。

  6月1日,晴。我高二。那天晚自习,班主任把我叫了出去。“你明天就去吧,刚刚你大舅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别太难过。”我听得一头雾水,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好,于是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下自习回到宿舍,爸爸打来电话:“明天你来找我们吧,不用上课了。”“找你们?我去哪里找你们?”“昆明。”“昆明?”“昆明,你外婆这里。我跟你妈都在。”“什么事啊?”“没什么,你只消过来。”大概是不敢,我只认为爸爸来昆明是有什么事要办。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外婆住的地方,迎接我的是妈妈还未消肿的眼睛。“外婆不在了……”妈妈轻轻地说。我轻轻地点头。弟弟走过来拍拍我:“姐,想开点。”“嗯。”我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我想,如果有人现在叫我哭,我肯定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大人把停在一旁的医院派的微型车叫做“灵车”。我眼睛死死盯着涂黑的车窗,想要把那里挖出个洞。至于从当时脚下到公墓的那段路,我脑子里已经没有记忆了。我只记得,公墓很热闹。除了我,周围人都在疲惫地说笑。也有人并不疲惫,嗑着瓜子大声说话的时候像是歇脚的观光客。原来生死就是这么轻松的事。

  遗体告别前,妈妈说:“丫头,等下记得要叫叫外婆,以后外婆就听不见了。外婆本来说,你在读书,就别影响你,让我们告诉你她回家了。”我点点头,脑子里平静得像潭死水。工作人员对我们招招手,我们就如行尸一般往里移动。外婆就躺在那里,安安静静,像平常睡着的时候一样,微微张着嘴,眉眼里没有愁绪。唯一不同的,只有,外婆今天穿了件新衣裳。妈妈声音有点抖:“叫外婆一声吧,以后就见不到了,叫外婆一声好不好……”

  毫无预兆,我眼眶里的泪水就开始大滴大滴地掉,却没有淹没视线,我还能看见外婆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嘴唇被缝住了,怎么也张不开,还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那里,紧紧地哽住。不是啊,不是啊,外婆只是睡着了,你们为什么要哭啊?外婆啊,外婆啊,我这样叫你,你为什么不答应?眼泪砸在地上的声响这么大,会不会把外婆吵醒了?我还没有挪步,穿白大褂的人就从我们中间穿了过去,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嘲笑我们。

  之后的一整天,我都只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走,看他们烧了被褥和纸钱。炉火的滚烫撩拨在脸上时,我心里生出来的竟然是怨恨。外婆,你说好要和我周游世界的,你还说要去看我的大学,看我以后一百岁的样子……那些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的谎话,现在还想用“回家”这种拙劣的借口来圆谎。

  可是,我原谅你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心里有什么突然熄灭了。

  周围林立的碑,都比不过你的牵引。我相信你会在天堂,你在看我吗?后来,又去了外婆以前住的地方,虽然还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房间却空空荡荡,说话都能听到回声。摆设都还是原来的样子。种在窗台花盆的树豆长得郁郁葱葱,番茄也结得很壮实。客厅的大转椅斜斜靠在墙上,门后挂着我送给外婆的挂件,坛子里都是红糖藠头,衣柜大镜子下面的抽屉里放着我带去的字典,只有石磨,它静静在角落里没有转动。大人开始忙着清理东西,有的搬走还能用,有的拿来做个纪念。我什么也没有拿,心里想的竟然是外婆回来还要用。

  时隔半月,外婆真的出现在我梦里。她依旧不出声音,只露出瘦极了的手,执意要把一只手镯给我,我沉默着不肯接受。那只手镯有些熟悉,却并没有切实的印象。妈妈在一旁,用一贯轻柔的口吻说:“拿着吧,拿着吧,既然外婆给你,就拿着吧。”尔后,我伸出手去,梦就没有再继续了。醒来后,我空坐着想像伸出手之后的情景。或许,那是什么秘密吧。再后来,放假回家,去了墓地,那里石碑林立。妈妈似乎已经忘记了悲伤,问我:“你猜哪个是外婆?”我环顾四周,指了其中一座,直觉说得爽利,唯有那块冰冷的石碑才被捂热过。妈妈很诧异地点点头。

  外婆,你说你要回家,你的家我知道。从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我的外婆。我不敢说那个称呼,也不敢说那个字,害怕周围人湿热的眼眶,更害怕那个称呼得不到回应。我总想起墓地里暗沉的泥土,总想起泥土外竟然是草长莺飞的山林。外婆一定喜欢在树下眯着眼睛看太阳,也一定喜欢听见杂丛里被风惊起的鸟咿咿呀呀地闹。只是每看见路上有黑色车窗的微型车驶过,我的心脏还是会一阵抑制不住地惊悸。我不相信时间会带走她,也不相信时间能治愈我。

  长大和变老总是在同时进行着,比起小时候,我变成了一个更为复杂的动物。我学会了掩饰,学会了原谅,也学会了把爱种进泥土。终于,时间许我功成,另获新生。现在,我上了大学,想起外婆变成了偶尔。除非像此时,我才又陷入如此深刻的回忆,流着眼泪记下这些所谓过不去的过去。我偶尔也会跟人说外婆对我很好很好的过去种种,也逐渐谅解了外婆的不告而别。大概对一个老人来说,病痛才是命最不能定的寿数。我才二十岁,有时却觉得自己像是老了。是啊,比起十多年前的自己,我老得像一匹沉重的野马。我懂得走路了,懂得自我喂养了,却忘了当年奔跑时疾风拍打脸颊的滋味,忘了当初饥寒时舔舐背脊的依偎。

  外婆,我现在才是真的孤独了。你看,我麻木成了这样。你看,我都敢在梦里握你的手了。你看,我都能直视你黑白的照片了。你看,我如此轻易就把你的死亡说出口了。你看,你在我心里的影像开始有笑容了。你看,我拿着戒指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你看,我挎着手镯奔跑的时候你还在我身后。你看,我也回家了。

作者地址:云南省昆明市昆明理工大学呈贡校区憬园4栋346苏钰琁(邮政编码:6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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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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