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情感故事征文)

　　从工作的商场里出来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整整呆站了一天，脚麻了，腿也变得僵直，而且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像我们这种兼职的大学生，可以称得上廉价劳动力。我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嘀咕着老板的压榨和不近人情。现在已是秋天，广场上的风呼呼地吹着——似乎上海的风一年四季都在吹。我裹紧了外套，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向地铁站走去。

　　虽然是这个时间了，但因为国庆假期，出去游玩的人很多，地铁里还是很挤。所以我找了个小角落站了下来，费力地握着头顶的扶手，身体伴着车子的启动摇摆了一下，终于要回去了。难得的七天假期，我却比平时更忙碌的来回奔波着。辛苦是辛苦，但想着钱包里多出来的几张红色大钞，还是满心的激动。

　　再过几天就是外婆的生日了。往常的时候我会邮寄一些上海的特产回去，但今年我想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也许是因为妈妈说，六十六岁，应该好好庆贺一下。

　　我从小就跟外婆住在一起。听外婆讲，我小的时候很粘人，完全是她的小跟屁虫。外婆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挽着她的胳膊，常常害得她早上起来的时候胳膊疼得抬不起来。每每这个时候，看着外婆略带抱怨的眼神，我就会格格的傻笑。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爸爸妈妈的概念，只知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所以外婆就是我的全部。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要被她丢下。

　　外婆还说我小时候是典型的乖乖女，待人有礼貌，对小朋友友好，更不会主动嚷着要吃零食，所以特别讨人喜欢。依稀记得那时最幸福的事就是和外婆一起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乘凉，我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边坐在外婆的膝盖上说着些云里雾里的话。外婆就帮我摇着大蒲扇，听着我叽里呱啦地讲话，开心的笑着。

　　后来我上了幼儿园，学会了简单的数字和汉字，便骄傲地在门前的石墩上写下：外婆的生日是10.14，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陪伴了我将近二十年。发布期末成绩的那天，天空飘起了雪。一下课我就冲出了教室，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去的，像头小鹿般地在雪地里跌跌撞撞。我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外婆我得了第二名，老师还奖励了一支铅笔和一个文具盒。远远处，就看到外婆在等我了。我呼喊着向外婆奔过去，结果一不小心滑倒在了地上。外婆蹒跚着赶过来扶我，然后我们一老一小向家里走去。我像只快乐的百灵鸟，跟外婆诉说着我的喜悦，外婆也哈哈笑着，一串串清脆的笑声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回荡。

　　在我的记忆里，外婆从来不对我发脾气，她总是乐呵呵的笑着。直到有一次，我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去了她的亲戚家，傍晚才回来。我怕被骂，惴惴不安的向家里走去，外婆已经在门口站着了，见到我后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也吓哭了。外婆把我拉到院子里，跟我讲以后不可以再突然“消失”，不管在哪里都要让她知道。那时我六岁，不知道外婆为什么哭，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听人说外婆那天发疯似地找了我一下午。

　　这样的生活简单而快乐，我每天牵着外婆的手走啊走。忽然有一天，爸爸妈妈要接我回去上学，我哭着闹着。外婆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地看着爸妈的车载着我越来越远。新的家，有大房子，有爸爸妈妈，有小弟弟，但是我一点都不快乐，常常一个人抱着外婆的外套抽泣到深夜。那段日子，最幸福的时刻便是在床头的小桌子上画“1”，每天一个，等“1”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去看外婆了。于是，每个周末，刚刚走进外婆家的那条小巷，就可以看到那扇熟悉的黑色木头大门，门口一位白发的阿婆坐在石墩上，向巷口张望着。我就会连蹦带跳地扑到外婆怀里，这一幕在小巷里一上演就是九年。

　　也许是初中连续拿了三年全县第一的我心高气傲，也许是进入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也许是学习任务越来越重，我变得有些烦躁。即便是假期也不喜欢缠着外婆了，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外婆讲一句，只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做数理化。还记得我抱着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把进来送水果的外婆轰了出去，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最后，因为情绪不稳定，高考时大失水准，来到上海一所不是很有名气的211大学就读。因为离家远，每隔半年回去一次，刚入学时什么都不喜欢，教室、食堂、校园、宿舍，与想象相差甚远。隔三差五边打电话回去，一听到外婆的声音就哭得稀里哗啦。外婆则开始絮叨家里的大小事情，我安静地听着。想起曾经的大槐树下，我们何时对换了角色？

　　终于，我慢慢适应了大学生活，便一周打一次回去。为了及时联系外婆，我用奖学金给外婆买了一部老人机。也许是长大了，心境变了，对外婆的依赖也变成了牵挂。我开始担心她有没有按时吃药，晚上一个人会不会孤单，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大二下学期，连续打了两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再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妈妈，她说外婆睡着了。我感觉有些异样，但是忙着复习，后来隔了很久才打电话回去。这次外婆接了电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暑假回去后才知道那时外婆中风，连话都说不清楚，为了让我安心读书，才执意隐瞒。虽然现在康复了，但还是要很小心，每隔一段时间去做复诊。我平静的听表妹讲完，然后一个人去河边偷偷的哭了很久很久。

　　我第一次感到这么的害怕、无助，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外婆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完全无法想象没有外婆的日子该怎么度过。但是我知道我的担心无济于事，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握拥有的现在，加倍的照顾她、关心她、爱她，让外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可以幸福、安康。

　　耳朵里传来熟悉的报站员的声音，我走出了地铁站。今晚的天空格外纯净，我大踏步的向前走着，执着而坚定。想着外婆收到礼物时的欣慰与满足，我会心的笑了。

（作者：程党党地址：上海市松江区文汇路300弄19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