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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亲(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10-29 13:4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靳美林

  这一晃竟是五年有余,懵懂的年岁光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乍一思量,时间飞逝之际,人事惊变。回想起来,一切关于自己,原是借由着父亲的事,把性格里那些柔软的部分,用一种略带初生牛犊的莽撞的坚强包裹起来。起初的时候,竟是带着些决绝和绝望,奋力与用仇恨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斗争着。在此之前,应当是一只可爱的邻家小妹,惹众人喜爱的。幸得时间这把刀善待我,也幸得父亲的“教诲”,现今的我健康茁壮地成长着。

  我与父亲的事要从我五岁生病的事说起。我对父亲的记忆从那时候开始。有一个特别的原因,五岁以前,父亲一直在外地打拼,听母亲说,父亲做过服装生意,做过木材生意,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一次。也就是差不多我五岁的时候,事业上稍有了眉目。这个时候,我却病了。

  五岁的时候,我得了一种病,只感觉身体里闷疼,却说不出是哪一处。父亲得知消息赶回家里,整夜整夜抱着我坐在火炉旁不停地哄慰,闷疼不适的感觉却没有减弱,但即便难受,在父亲的怀里也逐渐安静下来。后来父亲带着我四处辗转求医,吃了许多中药,做过刮痧,病情也不似那么严重了,却也没有除掉病根。正遇上父亲事业发展阶段,父亲考虑我的病情,和母亲商量了,决定举家搬迁到工作的地方。

  搬迁稍安顿下来,我的病非但不见好转,却疼得厉害了,父亲着急起来,想着村里的医生不管用,四处咨询,听说县城里的医院挺不错,于是,便带我去了城里。刚进城的时候,尽管有一种陌生感,在父亲怀里却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事物。印象尤其深刻的是,路过一家蛋糕店,看见一种五指状的面包,就特别想要,买来只咬了一口,那是一种全新又奇怪的味道,总之就不喜欢了。父亲对我的前后反差颇有些无奈。当初我不明白那是一种饱含遍尝生活艰辛的疼惜的责怪。

  后来,在医院检查完身体,医生一脸严肃地对我父亲说,孩子这病不能再拖,若是再晚一日恐怕是小命不保。我只记得父亲后来向询问病情的人复述的时候,还说到,胸腔内部脓化了,再晚一日,脓到了心脏孩子就没了。父亲听完医生的诊断,当下满口答应医生说做手术的提议,尽管那个时候父亲囊中羞涩。医生说手术安排在后天,父亲连点着头,记下医生的嘱咐,尤其是不能进食这一条。

  关于从县城的医院回到新搬迁的家这段路程,搭车的部分已经毫无印象,只记得快到家时,那个夏夜的一风一物,它们深深地刻在当时年幼的我的心上,漫长岁月伴着我成长。这么些年以后,游览了许多山川河流,都不再拾得那样的感受。

  那个夏夜,我伏睡在父亲肩背上,我们沿着小河向上游到一个叫沙树巢的地方,一阵凉凉的河风拂面,使得我半睁开眼,月亮正高悬着,星星们缀满了天幕,银白色的带着眷顾意味的月光将黑夜照得半透明,夜里的景色朦胧又清晰,还醉人。人高的芦苇开出的红白芦花随着河风摆动,影影绰绰,许是那夜里的精灵在舞蹈。耳畔响起河水的叮咚声,许是那天上的星星来到凡间嬉耍河水。这时候,我听见父亲在小声地念叨,大概是在想工作上的重要事情。碎碎念是父亲提前演练的一种习惯。以前,我还清晰地听见父亲说“应该这样做这件事情”。父亲一直是忙绿的。沾染了凉气,忍不住咳嗽起来,父亲意识到我醒了,说醒啦,冷不冷?其实是有点冷的,我缩了缩手臂说了句不冷,父亲又说马上就到家了。看到不远处新家坐落的山头,满心的欢喜,这样一段不算太远的路程,像是走了很远很远。

  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我便开始了禁食,到了下午实在很饿,母亲禁不住我的哀求,同意拿一根腌萝卜根儿来吃,正准备伸手去拿,却被父亲撞见,父亲一急凶起我来,已经不记得当时我哭没哭,只记得父亲看着我,生气了却也没有说什么。后来在医院做手术,父亲陪着我进了手术室,我记得父亲一直站在我身边,我当时倒不怎么害怕,一直给父亲讲我不开刀,那时候我不知道手术是怎么样,开刀是懂的,就不知哪儿来那么大一股抵抗开刀的情绪劲儿,可劲儿睁大了眼睛,不愿意睡过去,怎奈麻药渐渐起作用,起初那会儿仍旧坚持睁着眼睛,却无法准确聚焦,其实我只是无法连贯的思考而已,依稀记得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有时候像是在叫唤我,有时候穿白大褂的人的脸变成了父亲的脸,感觉格外亲切。我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却又记着父亲答应过我不动刀子,安心却有些惶恐。后来,父亲后来告诉我,创口开始缝合的时候,我才渐渐睡去。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被推出手术室后,母亲看着昏睡的我一直忍不住哭。父亲轻声呵斥,哭什么哭,做个手术就会好起来的。待到麻药药力渐渐退去,我醒来,母亲正看着我,父亲站在母亲身后,我还感知不到身体右侧插了排脓的软管,身体里一阵绞痛,忍不住哇哇地大哭起来。父亲很紧张地去找来医生,医生来瞧了,有些无奈地说,她当然会痛,一根管子接到胸腔里能不痛吗,过两天就不会那么痛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看见你,问母亲她说你回厂里处理工作了,父亲来医院时,见我仍旧时不时嚷嚷着痛,晚上也睡不踏实,就再去叫来了医生。医生仔细问了几天的情况,说是可能软管扎得太深,往外拔管子时候,并没有什么痛楚,只是隐约觉得身体一下子就放空了,像是有一声哗啦流水的声音,一点也不疼,可是父亲母亲医生都看着我,我觉得我应该哭,可我还是没有哭。

  住院将近一个月,父亲厂里医院两边跑,每次来都要给我带柚子,我记得我给柚子取了个名字——“大果果”。兴许是每次母亲照顾我去厕所,我都看见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不停地哭,我不喜欢那样疼痛的哭声,好像我也忍不住要流起泪来。住院的时候吃了好多好多药,双手都扎满了针孔,最后没地方下针了就扎在腿上或脖子上。我记得父亲以前吃治胃疼的药,都不用水,后来我吃药少了也不用水,我在医院吃药乖,扎针时只要背过眼,就不吵不闹,医院的护士和医生也常常夸我。

  后来,康复出院的时候,医生说要抽线了,父亲把我抱上手术台,我突然很害怕,还没开始抽线我就开始哭。一向吃药乖扎针乖的我把医生吓到了,医生可能担心是他哪里做得不对,便重复说着应该是不痛的呀,事实证明确实不痛,但是我感觉有种空空凉凉的感觉,正好父亲在场,于是哇啦哇啦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把住院很多天以来,大概是作为一个孩子该哭的都哭完了。

  事实上,我以为十几年以前的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印象,也从没有刻意去想,到如今,有了一个合适的契机,打开个口子,就如数家珍,小时候那些细微的感受,现今还有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世界停留在08年的初夏。

  有许多说不出口的抑郁,缠绕着些琐碎的杂事慢慢攀爬上记忆的藤椅,摇摇曳曳的身姿,像极了不染尘埃的高洁的贵妇人,其实我知道她内里孤寂还苦涩,只看表面远判断不出好坏。有时候会经不住想问问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却又问不出口,怕是伤了自己的自尊心,又怕身边的人哭哭啼啼。又也许若是就那么尖锐或者刻薄的对待过往事,会真正的坚强一些。可那时候的我还自闭着。

  也是在那样一个浑浑噩噩的夏天里偏执的爱过绿色。昭示了某种希望和长存着的痛苦。

  父亲的坟墓安置在离老家不算远的一座山头上,父亲早前就喜欢高处,喜欢视线开阔的地方,母亲和叔叔伯伯们费了很大力气找到的一块风水宝地,远眺山峰,左右环抱青山。

  犹记得第一年正月里去父亲那里的时候,下了大雪,山上积雪一尺来厚,车只能开到不到半山腰的地方。于是,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上山去看望我父亲。远远地望见那座孤零零的坟墓,我努了努鼻子,不禁想到这样的大雪天里,天寒地冻的,父亲躺在那里该得有多冷啊,这样大雪封山的寂静天地里,没有我们的时候父亲一个人该得多寂寞。想着想着,眼泪珠串似地落下来,脸上一阵一阵热辣辣的,竟有些疼痛,又害怕母亲瞧见惹她难过,赶紧背过身擦干眼泪。走近了一看,说也奇怪,山上大部分树木都是一副被积雪欺压的委屈样子,父亲坟墓周围的那几棵树居然还绿着叶子,积雪也未能掩盖住那绿。我想我夏天爱过的绿始终是不负我的,也许有这些有灵气的草木和上山时遇见的山鸡陪伴,父亲也不至太过无趣。离开的时候倒也没有初见时那般难过了。

  那时候心里种下了一颗被懊悔包裹着的种子。

  我一直歉疚着,又怎奈何与父亲之间横亘着的时间和空间。以前在书里看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句子,父亲去世后才渐渐明白,那种伸手再也也触不到衣角的深深失落,闭上眼看到的笑容时内心的阴冷感。那时候总念着,或许父亲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决心不图回报,我借此安慰自己,无法弥补的许多遗憾都是注定的,是父亲不会计较的。有时候梦里的世界会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是我站在现世的小小基石上,遥望着忘川河那头沉默的父亲,看着他愈远去的背影,哽咽不出声音,只有烫滚的泪从眼角滑落,逐渐冰凉至人清醒。大概血脉和骨骼相连的羁绊,只有让眼角那条时间线,慢慢去刻画、承担罢。

  起先一段时间,母亲总爱翻以前的相册,她说她总觉得我父亲只是出差一趟,不多时就会回来,可是她等啊等,就是一点音讯也没有。后来母亲不翻相册了,我悄悄翻来看,惊讶地发现,我和父亲竟没有一张合照,甚至是全家福都没有照过一张。细细想来,父亲白手起家,四处奔波劳碌,虽然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过,他却从没有闲下来过。父亲一直是忙绿的,更是进取向上的。想到这些,像是巧遇这种契机,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逐渐挣脱了懊悔的束缚,用有一种无法阻挡的生长态势,努力生长,也激励我不断前进。

  在往后的日子里,在回想中,逐渐发现父亲是一个能让身边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依赖上的人,不论是我自己还是我看到的听到的家里人的情况都能察之一二。父亲去世后,母亲全盘接收了父亲的事业,许多难处自是不必说,但母亲每每总能得到他人相助,母亲说是我父亲在世时,为人处事宽厚,她今日才能得到这许多的好报,只可惜我父亲感受不到,还说父亲做了事总是好了别人。我明白母亲略带抱怨的话语里远不止抱怨这种情绪,依赖成了惯常的生活,如今要独立起来自是有许多的难处,却也不会太难。说到自己,起初的时候,生个小病就拖过去了,实在应付不了了才会自行去药房买些药,母亲在电话里也只能再三叮嘱。生病次数多了难免会想起以前,就算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也要向父亲控诉一下蚊子的恶行顺带撒撒娇,父亲从外面回来就给我一支药膏说擦擦。现在被蚊子叮了,自己也不在意,忍着痒也就过去了。很难不感怀,父亲在的时候的光景。

  父亲去世的这五年多的时间了,成长过程中遇到许多的难题,有时候母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时候总会设想父亲会怎样看待我遇到的难题。说来也奇,每每有了这样的设想,总能迅速冷静下来,理智是战胜情绪化的利器。父亲虽然没能一直言传身教,却更像是一种屹立不倒的坚韧精神,支持了家里的每一个人。

  但,遇到情感,生死这道坎像是无坚不摧的,忘川河两岸开着的血红的彼岸花,是多少人内心真实血泪浇筑而成的啊。心里总是酸酸涩涩的。

  我曾有一大段时间犯傻,借着失去父亲的原由。确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实在不明白,是怎样的阻隔,将我与周围隔绝起来。我只知道曾经有许多城墙高高筑起,在内心和现实之间,挡住了伤害的同时,也挡住了温情的进驻。内心的荒芜可想而知。而后来也是我亲手拆毁,那个时候我知道这个过程伴随着某种坚持的毁灭,但我仍旧想要去了解,虽然还不明白那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早年父亲给予的体会,条分缕析后剩下的大部分是关于亲情的世界。其实这种时候,要理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将心捣碎了再重塑的过程。有些血腥暴力,最主要的却是疼痛感,但我一直记着父亲的言行,便鼓励自己应当要坚强起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时候看着人来人往,看见快乐在左边,幸福在右边,会有一种自己在中间的感觉。的确是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比如愿意试着接触现实的认识,如今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想要遵从内心,这般袒露的交待般的心事——爱与被爱。不希望被唾弃成卑微,更不希望被忘记。

  好在一路走来,犹自惦记着父亲的进取坚韧,种子生根发芽倒也是茁壮成长中。总体来看,父亲我的时间里已经缺席的部分,就这一事实本身,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但是,就父亲其人,每每回忆起来却总能能到满满的正能量。

  有朋友告诉我说她能写出心思庞杂的剧本只是因为曾经深深用心过。是呀,谁没个过去没个曾经,曾经的事影响到现在的数来数去不过就是自己武断地把自己保护起来的同时,伤害过生命中兴许已是路人的人。可是,是真心相投就不该白白辜负吧。生活本应当在粗粝中过出细腻来,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真心追悔了有所感悟了,就翻页吧。每个人都应该被给个机会,也是给未来一个机会,如果不能给出结果就用时间去检验,所有没能概括完的拥有,就在成长中慢慢拾捡吧。一如父亲给予我的爱,愈久弥新。父亲将要在我的时间里缺席的部分,必不会孤单。父亲生前的一言一行,曾经没有理解的,现在却有大把的时间来成全。未来那一日,等待着我前去,看看前人种下得树,有一番怎样的生长和一片怎样的荫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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