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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10-29 14:1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张东与

  又是一年的秋天,我独自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手中捧着还有些余温的清茶,偶尔抿一口,回味着茶叶还残存的清香。远处传来的喧嚣,倒是不显得让人心烦了,反而有种以往这里农忙的气儿。

  已经是深秋了,偶尔风大能把叶子吹到我窗边来,现在外边应该是漫天的叶子飘着吧。不知那些干枯的柳枝是否像我现在的头发。奈何人老了,下楼都成了一件难事。儿子、媳妇出去工作了,早上沏的一壶清茶,现在有些凉了。我透过窗子,极目向楼下望去,本想看看那铺满落叶的小路,无奈早就分不清哪条是路了。再看人,也没有了五官和四肢,树没有了叶片和枝干的区分,夏天的那片绿地,现在也是模糊的一片土黄。也许树叶早就铺出了一条金黄色的小路,也许还有几个孩子在树下找小虫子,捡一两片叶子偷偷藏到书里。前几天小孙子从学校里回来,“爷爷,爷爷”的叫着,还不忘嘱咐我两句秋天要注意身体,难得现在的小孩子有这份心思,多半是大人教的,我听着倒也舒坦。小孙子兴高采烈地说着学校里的生活,还跟我讲他学的电脑知识,我也听不懂,大多应和着,偶尔提一句:“小宝啊,你觉得秋天好吗?”

  “一点也不好,冷死了。”是啊,现在的秋天不就是冷吗?没有了早晨起来的调子,热火朝天的农忙,和邻家的嘘寒问暖……是没什么意思。小孩子怎么会喜欢呢?不禁有些感怀了。

  窗子隔断了秋风,透进暖洋洋的光,明亮又不刺眼,暖和又不晒。人老了,就想这样一天天安逸的过,儿子,媳妇出去工作,小孙子送去了月托的学校,老伴也走了几年了,我除了行动不便身子倒也硬朗。日子说得过去,可是太平静了,心里难免有点难受。

  想起老伴刚走时,心里总空落落的,现在倒也习惯了,有事没事还是总爱念叨两句。孩子们听了就把话题一带而过了,知道他们怕我别扭。但是,怎么就能说忘就忘了呢?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一说,结婚也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种地、种菜,过着普通农家最平常的日子。那时,我俩一个村里的,从小就认识,

  她们家也没个儿子,老汉年纪大身体又不好。有年秋天正赶上收庄稼,大半夜的开始下暴雨,村里的人都起来去赶收地里的庄稼,要是收晚了,庄稼打地里,没两天就得发霉。她老汉哮喘,急得犯病了,娘俩给老汉安顿好了才跑地里去。我家人手多点,我大哥和我老汉都是劳力。我是个热心肠,在村口看见她娘俩拉着辆破木头车,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就跑过去,拉起车来就走,她娘感激地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跟后边走。家里人找不到我,大哥和爹去收庄稼了,娘也没个亮的在村里找我,喊了一宿,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嗓子那天那么沙哑了。

  正打天刚亮,地里的庄稼收得也差不多了,她娘俩也没留我,我拎着双泥鞋就往家跑,身上的泥被风吹干了就往下掉,一边跑一边掉,到家了也掉得差不多了。娘在大门口蹲着,我乍一眼看过去,娘的头发竟然白了许多,在风里杂乱的搅着,我看了心里揪的生疼。那年娘才三十九,因为操劳家里,早就有白头发了,偶尔我给拔下一两根。娘抬起头,忽然瞟到我,“哇”地一声哭起来,沙哑的嗓音让哭声断断续续。娘踉跄地用手撑起身子疯一样地跑过来抱着我:“你个狗崽子,你跑哪去了?急死我了。”她用力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又像一个孩子一样撒娇似的。爹和大哥从屋里急匆匆地走出来,看见娘抱着我,如释重负地叹口气。“进屋去吧。”娘用力地抹了一把泪,和手上的泥土混在一起,在脸上和起了泥,抽抽搭搭地低着头,爹扶着她,我和大哥跟在后面。

  累了一宿,大家回屋就睡了,大哥迷迷糊糊地给我说了情况。我怎么也睡不着,起来拉开娘那屋的门帘看了看熟睡的她。头发还是散乱着,在昏黄的光下还能清晰地看到夹杂在头发里干了的泥点。

  来年春天,家里忽然来了说媒的,我以为是给大哥说,偷扒在窗口偷听。我挺高的个子,一眼就给屋里说事的父亲看见,给我揪进去了。“这不,给你说媒的,你也别偷听了。”“给我说媒的?”我心里又是疑问又是惊讶的,大哥还没有说媒的怎么就轮到我了?父亲又接着说:“燕子你认识的,去年你还帮她家收庄稼去了。”我马上反应过来了。这门亲事就这么成了,那年我二十。来年,燕子进了门,以后每年麦熟.秋天都去帮她家收庄稼,有时候大哥也过去帮忙。几十年过去了,我和燕子之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爱情,没像现在的小青年为了爱情死去活来的,就平平淡淡的,生活倒也安稳幸福。

  老伴走了几年,我和大哥住着远,一年也是见不了几面,倒是和段哥住着近。我每天也就是捧壶茶,等着段哥过来。

  那年段哥刚过完十岁生日,我九岁,管他叫哥。他那天过来找我抓鱼去,我随手从院子里拿个破罐子就跟他疯跑出去了。那年头水大,村里谁家孩子都会游泳。“噗通、噗通”两声,我俩就光溜溜地跳进了小河沟,一边洗澡,一边摸小鱼儿。旁边有个老头在钓鱼,看看我们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老头,我们在这抓鱼,你去一边钓吧。”段哥游到他跟前说。那老头倒也不急着回答,捋捋胡子。我那时候不知道太上老君这个人物,要是知道没准还把他当成老神仙了。“你们这群瓜娃子,你们闹吧,我就是闲着出来钓钓鱼,也不一定要钓到的。”“这个老头,钓鱼怎么还不想钓到。”我跟段哥说。我们俩光溜溜地爬上岸,那老头倒也亲近,叫我们过去,问问家常,讲讲故事。“哥,我有点冷。”段哥伸过胳膊搂住了我。“弟,等咱们老了咱们也过来钓鱼,那时候我也会讲故事了。”我听着心里笑开了花,想时间过得快点,我快长大,然后快点老,到时候和段哥一块过来钓鱼。

  后来,我订婚的那年夏天,段哥叫我去钓鱼。去的还是小时候那条河沟,虽然变了模样,还是少不了小孩子嬉水的身影。我俩找了个阴凉儿坐下,聊了起来。村里变了很多,早就没了我们小时候那些样子。“弟,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说的话吧,就是我说跟你一块过来钓鱼。”我回想回想:“嗯,也不知道那个老头现在怎么样了。”“你比我还小一岁就快结婚了,你哥也还没结婚,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运气好。”段哥笑着说,却带着一丝失落。“没事,结婚了咱还能在一块玩。

  “嗯。”段哥沉默了一会,“弟,我要当你孩子干爹。”

  “咔嚓”门开了,段哥过来了,他一直有我们家钥匙的。一进门还是像往常一样扯着嗓门喊:“老弟啊,你老哥又给你整了两条鱼,还活呢,我给你放冰箱里啊。”我应了一声。他拽了条手巾擦着手走进阳台。还是那身打鱼的衣服,一点也没破,倒是脚上那布鞋换了一双又一双。他开始吹嘘他去哪哪钓鱼了,用什么样的饵钓啥鱼好钓,我应和着。每次他送来都是一样大的鱼,我知道,他也老了,早就不能去打鱼了,况且找条有鱼的河还要去郊区。“老弟,等过段时间你身子好点了,我领你钓鱼去。”这句话我也记不清他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的身子也都一天不如一天。每次我都笑着答应。

  “哥,现在那条河早就不在了吧……”

  我们聊聊年轻的事,聊聊家庭的琐事,聊聊还剩下不多的几年。一样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还是会常说起,有些事,谁也放不下。一遍一遍说着,十几年,几十年就这么过来了,我们却很难再出去钓鱼了。段哥和我聊到很晚,晚上儿子,媳妇回来,做两条鱼,吃了几十年,还是一样的味道。

  晚上有些凉了,应该起风了吧,我看不清了,也听不清。段哥要走,坚持不让儿子送他。“我还壮实,不老呢,自己回去就行,离家又近,没事儿。”他走了,我透过窗子,极目向下望去,除了模糊昏暗的路灯的光晕,什么也看不清了。我想着,段哥独自走在铺了一层叶子的路上,秋风吹起了地上的和刚落的的叶子,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腰背早就不挺直了,借着暗黄的路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摔了,不能再过来看我。我们认识了一辈子,如今身边的人也都不在了,就只剩我和段哥。

  儿子把我推进了睡房。有点冷了,我敲了敲早就僵硬的腿,拽过被子盖了盖,不知道还能过几个秋天。过两天收拾收拾,找段哥钓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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