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花生（彦文杯）

　　秋天的夜，本来是要像往常一样入睡的，但是老李家的院子里，却依旧亮得通畅。

　　刚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尚沾有许多湿透泥土的整棵的花生整齐地堆在院子的一角，老李和老李的妻子素芬正并坐在旁边，埋头摘着花生，头顶上悬挂着一个从里屋插板上拉出来的100W的白炽灯。院子里还有东北角还有一堆半绿半黄的玉米棒，稀稀拉拉地延伸到门外。

　　“干累了就歇会儿，这么多东西一会儿也干不完。”老李边摘花生边对旁边坐着的素芬说道。

　　素芬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嗯，就不再回应了，继续从花生堆里拤起一捆整棵花生扔到脚前，一颗颗地摘着。

　　“哎呦！”素芬的肩膀突然卡着了，头向一边歪着动弹不得。老李见状赶紧起身，往大门口走去。门口一个支架，支架上放着家里人每天用的洗脸盆。

　　老李常年在外年打工，只有收庄稼的季节才回来。家里种着十几亩地，打药、施肥、除草都是素芬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人忙活着。而且素芬闲的时候还要去公公、公婆的地里帮忙，十几年过去了，虽然身上没拉下什么大的毛病，可是浑身上下小毛病没断过。

　　老李洗把手回来，随手把刚刚摘花生坐的凳子拉到素芬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开始坐下来帮素芬捶捏肩膀。

　　“放下吧，歇一会儿，别干了。”老李对素芬说道。素芬说没事，你帮我捏一会儿就好，我干坐着也没事。

　　“你说这花生奇怪不奇怪，地里那么硬实，它还是顽强地结出果实来。”素芬拿着一棵花生举过肩头，对身后的老李说道，老李不应。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咱俩结婚的时候，你爹妈还一直嫌弃我是个穷小子，死活不同意咱俩在一起。你哥还是我高中同学，但还老是在背后跟你爸妈说我的坏话。”老李捏着捏着，片刻之后想起这段往事说了起来。

　　“那也不能全怪他们，你们家那时的确很穷，这两年才慢慢好转起来。不过更让人高兴的是咱儿子和女儿都考上重点大学，而且明年儿子就要毕业了。幸亏当初咱俩坚持住了，要不哪里会有现在的样子。”

　　“也是，咱俩能盼着啥呢，一辈子也就盼着你好我好，儿女学业顺利、成家立业，这就够了。”老李理了理素芬有点散乱的发髻，笑着对素芬说道。

　　素芬剥开花生坚硬的外壳，里面两粒果实静静地平躺着，头朝着一个方向，中间隔着一段空隙。“你说这两颗花生为什么不挨着呢，这样的话不就能多腾出点空间再长粒花生。”

　　“书上都说了，距离产生美，估计也是这个理吧，谁跟谁之间没有啥隐瞒呢。”老李随口拈来的这么一句，两粒花生也不觉间已经进到嘴里。

　　“那你的意思是……”

　　“不敢不敢，我哪里可能瞒你啥事，我可没有那个胆子。”老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道。

　　老李在外面干的都是些高空工作，很是危险，每年总有几个人在工地上弄出点毛病出来，严重的连小命儿都没有了，可是从来没有打电话给素芬说过，他怕素芬一个女人家的在家里担心。素芬在家里也避免不了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上个月公婆趁老李不在家的时候还给她找气儿受呢，但是这些东西素芬也从不告诉老李，她觉得老李在外面本来就干着危险的工作，他如果工作的时候想到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会分心，发生安全事故。

　　天空中的月牙慢慢隐退到了云层里，连偶尔啼叫的灰雀也默默地寂静下来。老李家里养的小狸猫，不知不觉地端坐在老李和素芬的旁边，好像听着美妙而动听的故事。

　　“等咱们俩死的时候也能像这两粒花生就好了，再造一个这样的棺材，我躺前面，你躲我后面，指不定以后又是一棵好庄稼。”老李拿着花生的外壳说道。

　　素芬白了老李一眼，说：“一会儿赶紧选出来点饱满的花生，改天让我剥了皮儿，留下来明年再种上，等着结多点果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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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姓名：惠才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