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低保（彦文杯）

　　一天，村里双手和双脚都严重残废的林老头，找到我，让我给他写一张条子，说是想低保。我一下明白，他是让我帮写申请，我马上答应下来。由于本人水平有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申请写好了，左看右看又不放心，就把申请拿到五里外一小学去找老师。那老师看了后说：像这样的事，要到乡里去找民政。我想想也是，正巧过两天要到墟上去买点菜种，何不好人做到底？

　　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民政，难怪我找不到民政，如今的民政已不叫民政了。在一个宽敞的办公室里见到乡里的民政头头，应该是这样叫的吧？这是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肚子大得都快丢在地下的家伙。他正要玩QQ农场，上面有一大堆半死不活的动物，在他的鼠标下一动一动的。

　　我说明了来意后，官吏头也没抬：你说的老人我知道，他手脚残废不错！不是有儿子吗？我老实地说有。说完又赶快解释，儿子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不是还有孙子吗？胖官吏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让我不知要怎样回答才好……

　　果然官吏对这老人很是了解，我真想说。村里不但残废的人有低保，就是手脚好好的，没病没灾的，甚至一个月拿几千元的白领也保了。老人生活困难，为什么不能低保？但是，我知道我是个胆小鬼，不能说，也不敢说。说了，那些因为势力而吃低保的人，会把我活生生地吃了的。

　　回家的路上我想，这老人也忒没用。史铁生，不是双脚不能走路吗？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早就成了著名作家！外国的什么什么金不是只能动一动头吗？人家可是什么学家。如果你也像这些人一样，不就不用来申请低保了吗？

　　二

　　水婢老人八十二岁那年，听说村里在办低保，她对着别人说的杠杠，想想自己，也许能低保吧？

　　老人小儿子，因犯事在号子里已有五六年了，媳妇早就带着孙儿嫁到别处去了。大儿子近年又得了一种不治之症，成天往医院里跑，家里穷得连屋子漏雨都没钱去修。只能用大盆小桶来接那下到家里来的雨。唯一的女儿，前年得暴病身亡……

　　这天老人颤微微地爬上村部四楼，想要低保，村主任很平静地说：你要低保可以，在这上面签个字，说明你没有儿子，就让你保。

　　老人含着泪无语地看了看村主任，枯槁的老手颤抖地推开村主任摊到她面前的白纸。然后，慢慢起身，一头白发和一身破旧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把村部有点阴暗的办公楼照得亮堂起来……

　　三

　　赵土林夫妻是乌干村一普通人，近些年因为儿女们出息了，他也在村里成了人们瞩目的对像。说话走路严然有一副瞧不起人的架势。

　　大女儿虽没读什么书，嫁给一个村官,这村官后又到乡民政当了头头，女儿也因此在一企业做工；二女儿从学校出来后，在一家很好的公司里当个什么小领导，嫁给一个生意人，赵土林说，钱多得没法儿数的地步；小儿子大学毕业后，月薪六千，媳妇也与他在同一公司工作。为此,赵土林夫妻很是得意，逢人见鬼都要说说儿女们是如何如何有本事，如何如何会挣钱。一时间，村里村外都是这夫妻俩的声音，听得村民们嫉妒得眼睛都青了，直夸他家风水好。

　　特别是逢年过节,他们家就更是热闹了，大女儿女婿，外孙，儿子媳妇小孙子,坐着小车回来;二女儿，每次回来都是坐飞机……

　　可是自从赵家一家七口有了低保后，（他们分别是：赵土林夫妻，二女儿因为嫁的是城里人，不但她的户口没有迁走，连生下和儿子户口也上在这边。赵土林儿子和媳妇以及他们的小孩。）赵土林夫妻就像秋后的蝉一样，在村里无声无息了，再也听不见一句夸耀之声。不仅如此，就连到墟上买好吃好用的东西，也像做小偷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买了鸡鸭鱼肉也是走小路，到自己的家,也不走大门，而是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去……

　　四

　　记得曾看过一篇小说，大意是这样的：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一户有钱人家张三，一户穷人李四。富人张三住别墅，开小车，大小老婆同居一屋檐下，喜得张三成天拥右抱的。穷人李四住茅屋，穿的是破旧衣服，出入靠的是一双铁脚板，粗茶淡饭地过着苦日子。老婆身体不好，生小病时，也只能找点草药来吃吃。

　　这年10月初，两人一同到村里申请低保。穷人李四看到富人张三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有钱也来？富人看见穷人，眼里露出一副不屑：穷光蛋，穷怕了？想跟我争？

　　后来，村口大黑板上公布低保名单。村子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穷人李四也挤进去。抬着头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而富人张三的名字排在第一。穷人心里不平，就去问村干部狗蛋：为什么我生活这么苦没有低保，他张三那么富的人却有?

　　村干部狗蛋这次很是和气地问；你李四欠人钱了吗？穷人李四一听马上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真的没有！这就对了。你没欠人家的钱，还低什么保？知道吗？人家张三在外头欠了上百万元的债。天天银行催着，债主逼着，这样的人不让他低保，天理上也说不过去!

　　穷人李四被说得哑口无言，觉得狗蛋说得有道理，只好悻悻地走了……

　　五

　　昨天放学后，几个同事在办公室里聊天，这时的我正去老师办公室有点事，因为混得熟了。就说了为林老头到乡里去找民政官吏，碰一鼻子灰的事。并拿腔拿调地学那个吃了太多民脂民膏人说的话“他不是有儿子吗？”也许是学得太像，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的。看大家高兴，我又把村里水婢老太太的低保遭遇说了，这回谁都没笑，同事们叹息的有，唏嘘的有，就是没人说话，一时间办公室里静极了。

　　这时，坐在一角埋头做事的小春老师抬起头：我也在吃低保。一听这话，我们齐把目光对准了他，原来白领吃低保不是传说，更不是神话，他就活生生地生活在我们中间。他见我们有点失态，就缓缓地解释：我们家跟村支书关系不错，就给了。至于我嘛！哪是因为从美专毕业那年没有分配，户口又迁往村里。如今，我工作已三年了，但这三年间都在吃着低保……

　　我们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如今社会这样的事太多了，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对我们来说，反正低保谁吃都一样。再说与其让给那些有钱有权的恶人吃，倒不如让我们善良的小春一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