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头（彦文杯）

　　老照头是村子里的鳏夫，听说早年结过婚，女人嫌他穷跑了，后来老照头就再也没动过娶女人的念头。

　　小丰的父亲虽为矿上的工人，但那年头工资太低，养活不了一家人，所以小丰打小就在娘舅家过活。小丰的父亲很少回家。缺少父爱的小丰就与无儿无女的老照头特别亲近。

　　按辈分小丰该管老照头叫外公，但表兄弟们都喊老照头爹爹（即爷爷），小丰也跟着喊老照头爹爹。老照头也确实像亲孙子一样对小丰特别关爱。无论走到哪，都能见到小丰甩啦甩啦地跟在老照头的后面，有人笑说：“小丰就是老照头的尾巴。”

　　老照头喜欢逮鱼摸虾，而干这活时总是祖孙两一齐上阵。夏天的夜晚，老照头去下卡钩、下鳝笼、布丝网虾网，小丰就为老照打手电。冬天老照头用扒网在河叉、沟塘里扒小鱼、小虾、田螺，小丰就拎着个篮子跟在后面捡拾。天太冷时，小丰常常被冻哭，老照头就会放下扒网，揽过小丰的一双手，哈上几口热气，然后将小丰的手揣进自己温暖的怀里焐上一焐。没有鱼可逮的季节，老照头会挑起担子，到河边去贩鱼。每次买鱼回来，老照头都会带回几只毛蟹或一条刺少的黑鱼、鲶鱼给小丰煮着吃。卖完鱼，老照头每次都要从集市上稍回一盒饼干、一串米花团或几颗糖瓜，然后一次一次地将小丰喊到他的小屋，直至把东西吃完。

　　一年，村子里兴修水利，派工程饭。只有老照头孤身一人，队长就将大锅支在了老照头家，由老照头负责给大伙做饭，然后送上工地。那个年头家家都缺油少料的，饭菜简单且没有油水。工程饭其实就是用白菜炸锅，然后倒入淘好的米、水和少许的盐，做出的一种比干饭稀比稀饭稠的一种烂菜饭。那时很多人家都在吃这种烂菜饭，因为饭里有盐，省菜。

　　每次烂菜饭烧好后，老照头都会先偷偷地从饭的最上层刮下一碗，留给小丰。那一年冬天，整个村子小丰是得油水最多的人。

　　老照头无论有什么吃的、玩的，总想到的是小丰。有人调侃说：“老照头，看你对小丰这么好，将来是要小丰给你养老送终了。”老照头嘿嘿一笑，“我喜欢这孩子。”

　　小丰进进出出，总是爹爹长爹爹短的，让老照头心里无比舒坦。矿上回来的那个男人可以不去见，但一会儿见不着老照头，小丰都会掉了魂似的。同样，老照头看见了小丰，心里才会一天踏实。

　　转眼小丰该上中学了，为接受更好的教育，小丰的父亲要将小丰转到城里上学。

　　临走的那天，老照头心里像被剜下了一块肉。小丰拉扯着老照头无论如何也不愿跟父亲走。无奈，老照头只得跟着一起将小丰送进城。

　　返乡时，老照头是趁小丰不在偷偷溜回来的。一路上，老照头感到异常的孤单、失落，和那年女人跑了之后的心情一样。

　　小丰回家后，发现爹爹不在，哭闹了好几天，见不起作用，就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了，有工作了一定将老照头接到自己身边来。

　　从那以后，老照头干什么都没了心思，而且病身不断。虽然寒暑假小丰都会急不可耐地回来陪伴老照头，老照头也会因此而病情减轻，但小丰一走，老照头依旧病身连连。直到某一年的六月，老照头终因医治无效去逝了。那一年小丰正参加高考。

　　据说走的那天，老照头已不能说话，但眼睛始终不闭。有人问：“老照头，你一辈子孤身一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老照头点点头。“是想小丰了吧？”老照头眼睛一亮，又点点头。当听说小丰正在备战高考时，老照头又使劲地摇了摇头，眼眶中滚出了两行浑浊泪。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老照头走了，没有听到“爹爹”的喊声，也没有等到小丰来接……

　　（作者：邢军，通信地址：安徽省淮南市公安局谢家集分局，邮编：232052，联系电话：13955428754，邮箱：xingjun9911@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