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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土地气息的活着(彦文杯)

发布于:2014-03-01 14:5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飛鱼刺

  背着重重的包挤在人群中,母亲打来的电话在我的口袋里震动。我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走在站台,等待回家火车列车的驶来。倚在冰凉的石柱上,掏出手机,与母亲进行了一番亲切的方言对话。在学校的日子里,跟同学说的都是蹩脚的普通话,偶尔会蹦出几句方言,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继而轻蔑一笑。我则窘迫地低头,把涨红的脸埋进温暖的围脖。火车即将到站的时候,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经过打扮朴素的我,不屑的“哼”一声,消失于人群。

  我叹出压抑于心头的一团白气,望着同样湛蓝的天空,经纬度坐标的不同演绎着却是别样的风景,就我让坐上回家的火车抛下这里的不美好吧。不知在车厢站了多久,我的腿发麻了,便稍微移动脚步,不小心儿碰到了正在坐着熟睡的人。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懒散地打量我,然后两眼发光,仿佛发现了宝似的。他是我们村的另一名大学生,叫亮,与我同岁。他让我坐在他的位子上,起初我不太好意思,但聊着聊着,我不自觉的听了他的话,坐下。我们彼此淡漠的隔阂在聊天之中被冬日的阳光融化了。

  他家还有个龙凤胎的姐姐,学习很好,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但不知为何,她没上大学。我觉得很惋惜。在我踏上离乡上学的旅途前,奶奶说,我和亮是咱们村两名大学生,要好好努力读书,回来改造这个村子,让那些不公平的现象都见鬼去吧。当时我只是轻轻一笑。

  下了火车,亮狡黠地把他的行李箱推给我,顺便塞给我一些打车回家的钱,说行李多,坐公交车不方便。本来挺方便的,加上他的行李,我不得不打车回家。司机大叔在我的指点下开进了村子,停在了我家小巷前。他指着房子旁的油菜花地,央求我摘几朵花送给她女儿。在他卸下行李时,我走进油菜花地,一阵阵朴实而迷人的花香扑鼻而来。凭着以前的记忆记起这是刘大婶家的菜地,便伸手掐了一把油菜花给司机大叔回家做菜吃。他不好意思地收下,然后递给我钱。我摇头,说菜地上多的是,不吃就要长成种子了。他才收回钱,高兴地开走。

  这时,刘大婶挑着扁担走来,看见放假回家的我笑得合不拢嘴,立即放下担子,走进菜地,帮我掐了一大把菜花。看见她采摘的背影觉得勤劳是如此的美丽,偷偷为她拍了一张。她倒机灵,转过头来,佯装生气的样子,责怪我,要等她穿漂亮的衣服才照得好看。她临走前,嘱托我,即使现在在城市读大学,也不要忘了身为农村人的自己,不要芹菜和香菜傻乎乎分不清楚。后来才知道,她在卖菜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个大学生,发生了如此悲哀而有趣的事。

  当然,回到家的我依然还是一个人。家人都在菜地忙活。为了还亮的行李箱,我再次来到儿时玩耍的地方,那就是亮的家门前。他家前有一大块空地,平时晒谷物之类的东西的专属地。我正准备敲门时,亮的姐姐——丽打开了门,看见是我,又惊又喜,连忙放下手中的农具,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她粗糙的手拉着我白皙的手走进客厅。

  张大婶听见她的欢喜的嚷嚷声后,嗑着瓜子离开电视机前,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叫什么叫,难不成在地里挖到了宝啦?

  我说,我是来还亮的行李箱的。

  她惊喜万分,拍手说,哟,咱家的大学生回来了!

  丽黯然地站在我身后。当我告诉她,亮丢下行李箱去找朋友玩之时,丽说他太不像话了,就知道玩,也不事先回家。张大婶白了她一眼,她便不语,说,离开那么久,当然要熟悉熟悉家乡啦。丽有话却难言,最后被催促去地里干活。

  我跟在她身后来到我家菜地。躺在水渠沿上睡觉的李大叔拿下帽子,寓意深长地唤我一声大学生,指着远处娇小单薄的丽干活的身影,问我还会干农活时,我回答,技术水平还是一般般。

  他抽着大烟,说,有一般般的模样已经不错了,就怕把农药当酒喝,野草当菜吃。

  我说,我可没那么傻。

  他说,不傻就好,不像那些指着韭菜读“fei”菜的大学生,受了高等教育,还读错字,连我们这些天天拿农具干粗活的人都不如呀,还有连菜都不认识的就是二傻子。我看张家的那个就是大二傻子,成天想着玩,家里的人还当他是祖宗供奉起来。丽这个丫头也怪可怜的,投错了胎,落在他家,好不容易也考上了大学,却拿不出钱,只供亮那个混世魔王混上那种烧钱的大学。我看他毕业出来也未必是个有模有样的人才,他们家肯定还要继续烧钱走后门给他找工作。

  我两眼迷茫地望着他身后广袤的蓝天,回头那瞬间瞟到了丽擦汗的身影,黯然伤神。

  拉着行李箱再次踏上上学的火车,接到亮抱怨的电话。他说,他姐今天见了他妈推荐的相亲对象,估计下个月会结婚。可惜我和他都远在他乡,不能参加丽的婚礼。挂断电话后,我眺望窗外远方的湛蓝的天空,默默流泪。时间像在地里干活落下的汗水,瞬间被土壤吮吸,消失在我们不知道的某个地方。

  暑假回家,我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打工,即使回家也是尽量避开一些村人,活得像个躲猫猫的老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觉得这是由衷的不自觉,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谋划我的未来。

  在我大四开学没多久,我居然拿到了乡镇聘书。返乡回家那天,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丽牵着她的孩子消失在我们生活的范畴,消泯于她丈夫逃债和母亲责骂她是赔钱货的那天。村子里的人知道我返乡当官的消息,有人为我自豪有人为我叹息,说放下美好的未来却走进又脏又累的田间,是个大傻子。

  亮的境遇与我截然相反,他混进了一所公司上班。

  他们明知他靠的是走后门的关系却依旧以他为傲,称他是玩得最精彩、最有活力、最有前途的大学生,是我们村子的骄傲。我则在一旁无奈苦笑。张家庆祝亮“凯旋而归”举办的浓重宴席那天,我独自一人行步在阡陌间,土地特有的芳香飘进我的鼻间,白蝶和蜜蜂煽动翅膀萦绕花间,村人勤恳忙碌于菜地间,纯如绸缎般的美丽蓝天间,我仰头伸手欲抓一把温煦的阳光在手心间,说,冬日过后的阳光真的能照进人们不知多少度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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