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待放的半夏(彦文杯)
他三岁多,小名泰山,坐在床上玩啤酒盖儿。
奶在他刚生的当天给身在泰安的爷电话报喜,爷心里想着对于长孙出生是大喜,不枉此行,索性起名叫泰山。
“嗳,名字无所谓。”爸对爷尊敬得发抖。
爷家在村头开饭店,红砖房,东八间有大厅、厨房,西八间是单间大圆桌,后面一个大院子,另有十间房供长途赶路的司机歇脚。
爸是大哥,泰山有三个叔,还有一个只消比泰山大两岁的小姑,叫娟。
春天,树上长芽开花,他和娟有一双新鞋轮番穿去炫耀。他和娟争糖,娟摔了泰山妈刚买的玩具步枪,他捧着菜刀追出二里地。被奶牵回家,泰山不哭不闹,只闷着不讲话。爷一只大手把他掳在胸前,感觉到权威的安全,爷打娟,娟假哭。
“姑,给你糖。”泰山这算是赔礼了。
奶拿过糖,一口丢进娟嘴里,好了。
夏天太阳蒸人,涌来蚊子、蚯蚓,村里人都下河去抓鱼洗澡。相面先生告诉爷不让泰山沾水,所以他是不曾下河的,只一次去摸鱼踩进淤泥,喝了水,差点没上来,所以泰山至今不会游泳。厨房后面是个挺大的空地,有压井,水缸,还有一个四尺长、三尺宽的大池子,洗菜、刷碗,泰山洗澡都用这池子。妈洗完青菜正起身回厨房,后面跟着小泰山和大黑。大黑是条公狗,看门的好手。
秋天穿红毛衣,树上飘黄树叶,后院赶小鸡,捡鸡蛋,泰山心里高兴着。
“奶,蛋,蛋,热乎乎的。”
“把蛋给奶,奶给你煮着吃。”
“蛋要生小鸡,陪泰山玩,比娟好。”
奶白了泰山一眼。
爷花几百块买了小自行车回来,泰山不敢骑,还想着蛋要生小鸡。晚上,爷抱着娟和泰山在门口铺上席子纳凉,娟和爷闹一会儿就睡了,泰山只呆呆看着,不一会儿也在爷身后睡下,染了一身的露水才被爷拽到床上。
冬天刮风,落雪,爷在饭店里架炉烤火,前面马路上的常绿树叶结了冰,屋檐下也挂着冰柱柱。进了腊月,不消几天就迎来除夕。在爷眼里过年是一种分量沉重的情感教育,爷等着过年开总结会。泰山盼着过年,去上坟,不带娟。
年夜饭尤其重要,女人都去后厨,泰山妈双手叉腰,正等着鲤鱼下锅,一股股热油、辣椒、大蒜、葱姜、花椒、料酒一股脑都扣进锅里。涌起的热热香味直扑到大厅,朝所有人的鼻子里、眼睛里、嘴巴里、耳朵里钻。鸡、鸭、鱼、虾、青菜以及热好的黄酒统统搬上桌。泰山靠着爷,娟有奶抱着。约莫吃饱了,泰山和娟就被三叔撵下桌,手里都抱着鸡腿啃。
祭祀是大人与神的世界,桌上摆着香炉和供品,除夕夜里十二点,妈把泰山叫醒,抹干净肮脏的脸。于是爸拎着泰山先拜神,又拜人,狠狠地给爷、奶磕了头。收了压岁钱让泰山接着睡去。
除了正月,二叔也娶了妻,转过年来,生了女儿欣。渐渐大了,泰山带欣玩,不打架,娟让四叔带去河里洗澡。这年夏天,着了火,烧了饭店西八间屋子,打了120,村里男人都来救火,泰山和娟压水井打水,门窗桌椅都烧没了,只露出被浓烟熏黑了的红砖墙。几个白天之后,爷在饭店摆桌请客,厨房里两个大锅里炖猪肉、大排,海鲜,青菜,炒货,白酒、啤酒一样不少。看这帮男人吃成汹涌澎湃的阵势,不免让人觉得这世界的确有意思。
泰山躲进厨房,无聊的雾啊,有蛐蛐跳进来,只一对声音,在厨房,又眨又跳。那个让泰山记忆一生的中午似乎很遥远,又似乎近在眼前。
个人信息:邓学超,1992年出生,山东省平度市人。现在河南省南阳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2011年级就读广播电视编导专业。2012年获得南阳师范学院“三下乡”先进个人称号,2013年获得南阳市工行杯征信比赛三等奖,同年获得校级新闻宣传工作先进个人。联系方式:18561611019邮箱:105786780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