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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黑当官(彦文杯)

发布于:2014-03-22 20:0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安炫晨

  1、凹凸村

  小二黑出生的时候,他娘足足在炕上折腾了很久,他才依依不舍地从他娘的身体里崩出来,然后不哭也不闹。

  “哈哈....老黑有福气啊,是个儿子呢”,当接生婆的声音传出门帘时,老黑搓着他那两只满是老茧的手,颤抖的声音带着些狂野的喜悦,向等候在外面的每一个人宣告了小二黑的诞生:“是个儿子!我老黑有后了!”

  小二黑他娘生下他时,看了他一眼,医院都来不及送,头一歪就断气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小二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但老黑也有老黑的办法。他背着小二黑,走村窜户的,当然他主要是去那些刚生孩子不久的人家,一坐就是大上午的,直到小二黑饿得哇哇大叫的时候,孩子的叫声对于哺乳期的妇女来说,是一个挺大的刺激。往往这时,女人便朝老黑道:“你个老黑,孩子都饿得哇哇大哭了,还不给他吃的。你看他哭得多可怜,快放下来,我喂他点奶。”老黑笑着感谢,一边把小二黑从背上放了下来,递给女人。女人抱着小二黑,就在旁边扯过一张板凳,一边轻轻地用手擦拭着小二黑眼角的眼泪,一边解开衣扣止住了小二黑哇哇的啼哭声,小二黑贪婪地吮吸着女人甘甜的乳汁。就这样,老黑既当爹又当妈地每天抱着他在村里面喂奶,村子不大,村里女人的奶他都吃过。

  在凹凸村,老黑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也是有点家底。老黑是个木匠,手艺远播凹凸村,据说他还是鲁班的后人呢!当然这得要相关单位考证。

  由于国家搞封山育林,不让砍伐树木,自然而然的活也就少了,没活干的时候,他就拿起了羊鞭,去山上放那三头羊。当然,他也尝试过下海,替人搬过砖,帮人打过架,也做过偷鸡摸狗的事,但混了大半辈子,郁郁寡欢,看破红尘,回到了凹凸村,拿起了羊鞭,赶他的那三只羊,空闲时种起了他那荒废多年的一亩三分地。

  小二黑的降临,让老黑那沉寂已久的梦想重新燃烧起来。

  老黑说:“小二黑是在晚上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便给了他取名叫作小二黑。

  凹凸村里的规矩极多及严格,比如哥哥不能同弟媳开玩笑,而弟弟同嫂嫂就不受限制,目不斜视,男女相互说话一天里不得多于一刻钟等等。

  老黑经历了很多,也见过世面,小二黑作为老黑的种,就得受到老黑的特殊照顾,以便于小二黑的健康成长。为了让小二黑能尽快地成为老黑心中理想的传人,老黑把小二黑送到了学校。

  用老黑的话来说就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老黑说这话的时候腰是挺得直直的,凹凸村里的人也都直夸老黑是个有见识的人。

  小二黑也算争气,常常把全班第一名的头衔包了。小二黑不仅成绩好,还有一个特殊的自身优势,那就是特别懂得讨好人,他从会讲话到现在,每天的嘴里都会塞着块糖,而他爹老黑却和他相反,笨口笨舌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小二黑常常感叹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把他娘追到手的。

  小二黑和他爹老黑走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总是指着他们说像用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是老的比小的白,小的比老的黑。小二黑和他爹也不生气,朝着说笑的人们“咯咯”地笑了几下,然后大手拉小手,老黑拉小黑,在人们的笑声中向家里走去。偶尔小二黑反骂着说他和他爹的人,但老黑依旧保持着那谄媚的笑容。

  其实,老黑也不是不会说话,每逢人们说起他爷俩时候,他就呵呵笑着向人们说小二黑的事情:“小二黑生下来的时候,比一般孩子还黑,活脱脱的像一根被火烧黑的木材。他娘生下他的那一刻,我就在旁边,心里想这小子怎么这样黑,以后长得肯定比我还黑。果不其然,人越长大,皮肤也就越黑。小二黑有时也会怪他爹怎么那么黑,如果白点,他也就没这么黑了。当然这对小二黑来说却是好处,他不用洗澡。其实也不只有他不洗,在农村里,不洗澡的人很多,每天忙碌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有什么时间来打扮自己呢!哪像城里人天天洗啊,就差点把那张人皮给剥了。

  2、两只羊的交换

  十二岁那年,老黑让小二黑把义务阶段的学上完,他哭闹着要去更高的教育基地学习,但学费的来源便是他爹养了很多年的三只羊。羊是老黑的命根子,老黑说什么也不答应,于是,从不打人的老黑打了小二黑一巴掌,不顾小二黑的反抗,硬生生地当着老师的面把他拽回了家。老黑把一根羊鞭和三只羊丢给了小二黑,小二黑极不情愿地从地上把羊鞭捡起来,老黑把用盐兑的水递给了小二黑,教给了小二黑放羊的规则。从此,小二黑告别接受再教育的机会,每天拿着羊鞭,赶着那三只羊往山上去。自从把羊交给了小二黑,老黑就轻松多了,每天只去地里闲逛。

  二十岁那年,小二黑赶着三只羊,说也奇怪,他不像他爹老黑一样,总是把羊往山里赶,他只在马路边、田野里赶,他总是把老黑弄给他的盐水洒在地上,于是,三只羊羊就在他洒过盐水的地方啃,一直把那里啃得看见泥才肯罢休。而小二黑却躺在草地上,仰望天上变幻万千的白云,他觉得天上的云变得很像他的那三只羊,他不由得想到他的羊是不是跑到天上去了,这么一想,他赶紧从地上翻身起来,看看他的三只羊是否还在他画定的圈子里吃草,担心他们真飞到天上去了。看着他的羊还在吃草,便心安理得地又躺在草地上了。

  这天,小二黑又像往常一样赶着他的三只羊在路边吃草,他从路边的草丛中拔了一根草在嘴里叼着,轻轻地哼着歌,手里拿着羊鞭,不时地向四周挥打着,草屑被他打得四处飞溅。

  一辆从镇上驶来的小轿车在他的旁边“嘎”的一声停下来了,从车上走下来了一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剃着小平头,满脸油光粉面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脚踩在泥上,灰尘弄在了他擦得黑而发亮的皮鞋上,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来擦干净。朝着正在路边挥舞羊鞭的小二黑道:

  “喂,放羊的,你过来一下。”

  小二黑赶紧把叼在嘴里的茅草丢掉,三步并着两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你们叫我?”

  “是的。”这时,又从车上下来一个女的,穿着超短裙,一双肉色的丝袜套在那腿上,小二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女人的大腿,不免多看了一眼,脸微微发红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的大腿啊!”小二黑赶紧低下头。

  “放羊的,你们村里有多少超生户啊!”

  “有好几家呢!三姑婆家就有四个,我邻居王二麻家就有两个,他婆娘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穿短裙的女人眼光四处横扫着,突然看到小二黑放的三只羊,一丝微笑拂过了她那被化学药品腐蚀得白白净净的脸上,她扯了扯那个中年男人的衣袖:

  “华哥,你看,好肥的羊。”抬起手往小二黑的羊指去。

  小二黑也看,但哪里除了他的羊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那个叫华哥的人名叫王华,是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由于年关将至,下基层来检查检查。王华看了一眼,和女人对视了下笑了起来,女人笑得花枝颤抖,小二黑看着女人的胸抖得厉害,脸不由得更红了。

  “放羊的,别放羊了,我们去你家。”

  “去我家?”小二黑似乎没有听清楚地又问了一句。

  “是的,去你家。”男人重复道。

  大路上,小二黑赶着羊在前面走,计划生育组的的轿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老黑远远地看到小二黑赶着羊群回来了,张口便骂:“你狗日的,太阳都还没有下山,你就迫不及待地把羊往圈里赶。……”但当看到后面的小轿车,老黑后面的话就讲不出来了,被他生生地吞了下去。

  小轿车在老黑家房前的柿子树下稳稳地停下了,从哪细小的空间里面足足走下来了六个人,小二黑看到他爹还傻傻地像根木头似的站在哪儿不之所措,赶紧把他爹拉到屋子的后面,商量着把一只羊杀掉招呼这些人。、

  老黑一听要杀掉他的羊,说什么也不答应,但在小二黑的连哄带骗之下,老黑的心终于软了下来,答应宰一只羊。于是老黑在三只羊中选来选去,不知道那只不好,都觉得三只都很好,这下可苦了小二黑,他急的在旁边直催他爹快点。无奈,老黑闭着眼睛点了一头给小二黑,小二黑一点也不含糊,杀羊、剐羊,一会儿,他一个人就把两个人的工作给完成了,老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羊,特别是看着那那睁得圆圆的没有闭上的眼睛,老黑的眼睛里有一种叫眼泪的东西在打转,终于随着那布满皱纹,饱受苍桑,像阡陌纵横的沟壑的脸掉了下来。

  六个人围成一桌,吃得其乐融融,老黑坐在羊圈边看着剩下的两只羊出神,小二黑站在这些人的旁边,不时地给这些人加肉添饭,酒过三询,这些人吃得打嗝了,微微醉意,但还是一个劲地把羊肉往嘴里填,只可惜他妈只给他生了一张嘴和一个肚子了。酒足饭饱,就要打道回府了。每人的手里都提着带回去的羊肉,走的时候,王华拍了老黑的肩膀一下:

  “你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很感激,当然我们不能白吃你家的,你家的小二黑不是没工作嘛!这人啊!不能一辈子呆在这穷沟沟里,得要出去走走,看看世界,你呢!老了,小二黑这孩子聪明,很有前途的,他交给我了,不出一个月,我弄他到镇上工作。”

  老黑感激得连连点头,只差点给他们跪下了。小二黑就像遇到了他的再生父母一般,跟着小轿车的后面跑,直送到村口,看着小轿车驶上了柏油马路,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老黑在羊圈边坐着,看着剩下的两只羊出神,想着小二黑的前途,心里面也不免乐滋滋的。老黑这人虽老实,但他懂得一个道理:狼一旦盯上的猎物,它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直到消灭它看上的猎物!果然,没过多久,正应了老黑的那句话,那漂亮时髦的小轿车又“突突”地往他家的门口开来了。这一次又停在了老黑家的那棵大柿子下面,下车来的依然是王华,还有一个自称副镇长的中年男人。

  “呵呵……老黑,上次从你这里拿走的羊肉,味特别鲜,镇长直夸好。”

  老黑人憨厚,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些人一来准没好事。他怯怯地向王华打听问他家小二黑的事情怎么样了,王华指指那自称“镇长”的人道:

  “这是我们的父母官,他啊!这次就为你家小二黑的事情来的,他下来看看你家小二黑,确切地说吧!他是来家访你家小二黑的。”

  梁华笑了笑,眼光依旧没有从老黑家的羊圈依开,老黑不禁在心里骂道:“妈的,家访个屁,还不是为了那剩下的羊。狗见了主人还要吠几声,没占着狐狸的便宜,自己反倒惹了一身骚。”

  聪明的小二黑看出了眉目,把这些人请进了屋,当然这些人没进屋,只是在他家的门口坐着,小二黑把他爹拉到屋后,又花言言语地诱骗老黑。老黑人虽老实,但气不打一处来,他两眼发红,他心里明白,黄鼠狼不把它店记的鸡叼完,是不肯罢休的,看着小二黑正用刀在血泊里的剐羊皮,又看看那只羊孤孤单单地在圈里“咩咩……”地叫着,气不打一处来,随手从小二黑夺过那把刚宰过羊,现在还有血沾在上面的刀,径直往羊圈里走去,一把抓住羊的角,就往圈门边托,然后就一刀,最后的一只羊倒在了刚才小二黑宰羊的地方,老黑的脸上浮现一丝诡魅的微笑。依然酒足饭饱,叫小二黑把老黑杀的那只羊也搬上车,叫上小二黑一脚踩在油门上绝尘而去。老黑看着绝尘而去的轿车,他用手掩着面哭起来了。

  3、老黑中邪了

  小二黑和三只羊同这些人一起走了。丢下老黑一个人守着那几间用砖砌成的瓦房。

  小二黑自从那次从家里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你家二黑呢!”

  “在镇上工作了。”

  “你老黑的三只羊宰得值啊!”

  “你老黑要享福了。”人们说的时候,老黑只是附和着,三只羊的代价值不值,享福不享福,他老黑最清楚。小二黑走后,没有回来,也没有人见过,只是说在镇上工作,羊没有,老黑为了生计,扛着锄头去地里挖动那荒废几年的田,终于眼看秧苗一天比一天高,整整比别人家的高出了半头,老黑眼看着这一切正偷着乐的时候,一连几个太阳把田里的水晒了个精光,家家户户为了给田里长势正猛的秧苗灌溉,都在夜半进行。

  这天夜里,皓月当空,田里的蛙声一片,老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担心他那一亩三分地,于是爬起来穿上衣服,拿过锄头扛在肩上,合上门出去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听人说是他晚上睡不着去田里给秧苗灌溉,看到一个庞然的怪物在自家的田里糟蹋秧苗,气不打一出来,便借着月光把手里的锄头用里打了过去,怪物没有跑,转过身来用两只在月光下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他吓呆了。他的下面一湿,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知觉了。

  当早晨去田里放水的人发现倒在田埂边的老黑的时候,胆大的上前用手探了一下,发现还有气儿,大家于是七手八脚地把老黑抬回了老黑家。山里人便把电话打到了镇上,打了二十多个,就是没人接,想想不行,万一老黑死了的话,小二黑回来要责怪村里人的,再说,在这穷沟沟里,谁家没有个三长两短的,都需要大家的帮助。就这样,又派两个人去镇上叫小二黑。天黑了,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但小二黑却没有回来,据回来的人说:“他们在镇上见到小二黑了,今日的小二黑可不比以前那个没娘的孩子了。他剃着个小平头,一身西装,皮鞋擦得发亮,身上散发着城里人的味道。他们把他爹老黑的情况讲给他听,他就问,断气没有?我们说,还没有,还有口气。他说没事,镇上的工作这几天比较忙,他忙不过来,等忙完他再回来看他爹。无奈我们就回来了。”

  听完回来人的叙述,周围的人沉默了一会。人们静静地听完回来的人的讲诉,人人难以决策地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黑,突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老黑可能是中邪了,我听说啊!隔壁的麻窝村的三姑婆能通神,上次有一个人被鬼附身,都是她去给赶走的。谁去隔壁村里把三姑婆给请来跳几天大神,说不定老黑能活过来呢!”

  “我去”一个中年妇女自告奋勇道。于是村长递给她一些礼物,她就往三姑婆住的村子赶去了。

  三姑婆是请来了,在老黑家那摇摇欲坠的破房子的前前后后跳了几天,呼唤着老黑的魂儿快快归来。这招还挺管用,热闹了几天,老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小二黑的人影:

  “我家‘小二黑’呢!”

  “他没来,电话过去没人接,派去叫他的人回来说,他说镇上的工作很忙,等他忙完之后在来看你。”老黑听人说完,干咳地笑了笑:

  “这小子还真行。”

  人们都笑了。“是啊!老黑,你三只羊值啊!”老黑又笑了笑,他爬起来,向大家道谢之后,人们见他并无大碍,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人全散去,只留下老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漆黑的空洞的房间里。老黑看看空空的房里,两张床并排在哪里?一张老黑睡的,另一张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老黑想着想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冲上脑门,把干净的那间床坼了。看着空空的房间,老黑的眼睛湿润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4、老黑的棺材

  小二黑从村里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凹凸村了,当然也不能这样说,因为他也陪同过计生办公室的人来过凹凸村,只是自从老黑家的三只羊被吃掉之后,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就没有来过老黑家了,连小二黑也没来了。小二黑像嫁出的姑娘,抛出的水一样,没有回来了。

  老黑在村里的周围的山里转悠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寻找什么?他这棵树摸摸,那棵树量量,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几天之后,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跟着老黑上了山,一阵“噼噼啪啪”之后,一棵大树就轰然倒地了。又被锯成两节,用车运到了城里。不久,一块块加工好的木块运到了凹凸村,老黑从此闭门谢客,一个人在房间里敲弄着,每天从房间里传出一阵阵怪异的声音。人们便胡乱猜测老黑在干什么?但谁也不知道。小二黑当官之后,为了抓奖金,捞政绩,把凹凸村搞得是鸡犬不灵,但这却苦了老黑了,几面受罪。

  而老黑呢!自然有他排遣的方法,每次天黑之后,他就一个人拿着几瓶酒,几叠冥币,匆匆的往漆黑的山上走去,偶尔遇到村里人,但没人问他去干什么?鬼才会去问他去干什么呢!老黑拿着酒瓶,提着冥币,往王小二黑他娘的坟前一坐,点燃冥币,喝着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责怪小二黑他娘怎么狠心抛下他一人就走了,那声音“呜呜咽咽”的,经晚上的山风一吹,那声音竟如同鬼叫声一般。在加上坟前燃烧的冥币,凹凸村的大人小孩都一致认为那是鬼点火和鬼叫声,当然这一切老黑是最清楚的。

  5、老黑的梦

  四十岁那年,晚饭的时候,老黑破例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老黑啊老黑,别人叫了你一辈子的老黑,你这辈子真的就这样黑了。”

  说完,好奇地铭了一口人人为之倾倒的无色的液体,一股微辣火热的东西顺口就溜进了老黑的肚子里,老黑的身上开始感觉有东西慢慢地往外面爬,一种莫名的感觉涌遍全身。

  从没喝过酒的老黑,二两用黄土地上结出的玉米酿制的包谷酒,晕呼呼的回到自己房间,心想,以前看到别人喝几两就倒,这没他妈的想到这酒劲还挺大的啊!人最怕的就是喝醉,喝醉了的人最怕的就是同酒较上劲。这不,老黑人是躺在炕上,可越想越心不甘心,为什么村头二麻子就能喝一斤,我他妈的为什么不如他,这么一想,他就爬了起来,咕咕的把两斤的包谷酒给喝下去了。

  老黑醉了,彻底的醉了,醉得稀里糊涂,在梦里他梦见他儿子小二黑回来了,老黑忍不住的把手往天花板猛地一甩,喊了声:“儿……!”

  他本来要喊“儿在,你回来看我了”的,但是感觉手挥出去的瞬间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梦醒了,老黑睁开眼睛,发现手正打在床沿上。

  空空的房间漆黑一片。

  6、老黑死了

  老黑死了,这消息迅速地在这个不大的凹凸村传开了,但人们都付诸一笑,因为他们都知道,老黑是死了一回的人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说去就去了啊!但这次老黑真的就走了,他不是死在家里,也不是死在荒郊野岭,而是死在了他自己做的棺材里面。这不免有点神,也有点离奇。但这在这小小而偏远的凹凸村,这消息不亚于美国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

  据给老黑涮洗的王二麻和李癞子讲,老黑死得离奇,口吐白沫的,看样子像是中毒死的,但话虽这么说,但也只是在他们几个老头的饭后闲谈罢了。老黑为什么死,这要追溯到前几天了。

  原来,镇长的岳父死了,镇长需要一口像样的棺材,小二黑忽然记起上次回家鳖见老黑自己做的棺材,就打上了老黑的棺材注意。

  “镇长,我家老头前几个月做了一副很大的棺材,材料特别好,说实话,这是我见过最大的棺材。”

  “好好,那叫上几个兄弟,去搬来。”

  还没有等镇长的话结束,小二黑就迫不及待地叫上几个人同他一起气势冲冲地往凹凸村赶去,那村里面的超生户活像是遇见了鬼子进村扫荡,大家奔走相告,火一灭,门一关,就直往山上跑。有的人家的小孩还在外面玩耍的,来不及了,就不管了,背着背上的孩子就往山上跑。

  小二黑一行人,没有挨家挨户的扫荡,而是直奔老黑的家,把汽车往那大柿子树下一靠,小二黑就冲着那半开着的黑洞洞的家门喊起来了。

  “阿爹阿爹,”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老黑拿着一根烧火棍从那黑洞洞的门里伸出头来朝外面嚷道:“这谁家的狗啊!在我家门口叫个啥啊!”

  “爸,你瞎说什么呢!我是小二黑啊!”

  “唉,这人啊!老了,耳朵也背了,我耳朵窝窝大叫,我还以为是一群狗在门口叫呢!”老黑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朝着人群扫了几眼,又拄着拐杖往那黑洞洞的房间里走去。

  小二黑朝着人群道:“老头子老了,耳朵不好,人也老糊涂了。大家别见怪啊!”

  老黑一边慢慢地往家里挪动脚步,嘴里嘀咕着:“养这样的一个儿子还不如养只狗呢!狗见了主人还会叫上几声呢!

  老黑的嘴里刚停下,小二黑就一步跨了进来:“老爹,前几个月我回来看见你自己做的那口大棺材,你放在哪里呢!”

  “你要干嘛!”老黑停下迈进家门的步子,疑惑地朝小二黑问道。

  小二黑的眼睛并没有看老黑一眼,而是睁着那双眼睛在房间里搜寻着。嘴里道:“老爸,是这样的,我们镇长他岳父今天过世了,镇长需要一口像样的棺材,我就想到上次回来看到你做的那口棺材,就给镇长提议,这不,就赶过来了。”

  “哦,这么说,你还挺孝顺的啊!”

  “爹,镇长是我们一镇之长嘛!又是我们的父母官,还提拔我呢,这点人情咱们要记住嘛!现在他爹去世了。我们这些人也该帮助他一些嘛!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咱们老百姓作想,我们能给他分担一点就是一点嘛!”小二黑把老黑扶坐在床上,在老黑的耳朵边大声地嚷道。

  “老子没有聋,能听见。他爹死你着什么急啊?又不是你爹死,再说,他一个镇长,连一副棺材都买不起啊!你瞎超什么心?”老黑转过脸,朝小二黑吼道。

  “爸,瞧你说的,要不是人家,我能在镇里上班吗?还不是全靠镇长提拔,我才有这天啊!......棺材在那里啊!镇长忙着用呢!”小二黑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堂屋中间呢!”老黑用手往堂屋中间指去。

  小二黑几步跨了过去,掀开盖在上面的草席,看着黑而发亮的棺材,小二黑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用手拍了拍棺材,棺材发出”咚咚“的响声,他朝着站在外面的人道:“你们几个进来,把棺材抬上车。”

  “不急于一时,明天再来抬吧!”老黑突然挡在棺材的旁边,朝着来抬棺材的人道。

  “爹,镇长忙着用呢!你怎么越老越糊涂啊!”

  “他急,我就不急吗?今天说什么也不可以,要抬就得等到明天,要不就把我这条老命搭上。”

  小二黑知道他爹的脾气,撅起来的时候,八匹骡子也拉不回来的。他走出家门,从怀里掏出手机,朝电话里一阵叽里呱啦,就朝退出来的那几个人挥了挥手,就跳上汽车绝尘而去了。

  小二黑走了,用老黑的话来说,是来搬他将来归宿的“老家”的逆子走了,但明天还会回来,老黑丢掉手里紧紧握着的棍子,颤抖着慢慢地向他给自己造的“老家”走去,用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黑而发亮的“老家”。“老伙计啊!有人容不下你,看见你眼红了,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了。”老黑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拍着,就像在拍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棺材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似乎在抗议着:不愿意,我不愿意,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老黑倚着棺材靠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当东方泛出鱼肚子的时候,小二黑领着人再次回来了。门开着,并没有锁,那黑洞洞的门像一张怪兽的血盆大嘴,似乎在等待着那些人的到来。小二黑推门进去,朝屋里叫了几下,见没人回答,看看床上也空空的,心里琢磨着这老头这一大早去那里了,门都不锁。管他的,抬走了。这么一想,小二黑就朝门口叫道。

  “哥几个,快进来把棺材给抬走。”

  这群人一拥而上,用几根绳子捆住就给弄上了车。

  “你们还别说,这棺材看起来还挺大,挺沉的。”

  “那肯定的啊!这么大的棺材,镇长肯定高兴了,二黑哥,这会啊,镇长肯定给你提拔提拔。”

  “那是当然了,这么大的一口,镇长不高兴才怪呢!”

  就在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中,汽车驶进了镇长家的大院,镇长在众人的缠扶下走出来迎接这口大棺材,看着这口大棺材,镇长的心里乐开了花。直夸赞小二黑能干,其他的人看见镇长高兴,也跟着夸奖小二黑。

  “上去几个人,打开我看看。”

  看见镇长发话,几个人跳上车去,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棺材盖子。这一打开不要紧,这几个人都吓得从汽车上倒了下来。镇长也跟着上去看,吓得从上面摔倒了下来,幸好小二黑眼疾手快,接住了镇长,镇长的脸色全黑了,吓得小二黑连看都不赶看,赶紧跳上车去看个所以然。

  只见老黑两眼发白,口吐白沫,在身体的旁边放着一瓶敌敌喂,这是一种毒性很强的毒药,农村人常用来毒老鼠的。

  “爹啊爹!你死就算了,这会害苦了我了,你死远点啊!干嘛死在这棺材里呢!”

  镇长从惊吓中醒过来,狠狠地扇了小二黑一巴掌,咬着牙吼了一句:“滚。”

  小二黑握住被扇得火辣辣的脸,央求司机师傅把车开走,在小二黑的埋怨声中,在镇长大院里面的人的咒骂声中,汽车缓缓地驶出了镇长大院,朝着凹凸村的方向,飞快地驶去,路面上刮起了满天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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