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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乡情)

发布于:2014-05-09 09:0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山今远强

  外婆是一个非常慈祥温和肯助人的老人。可在那个年代,他们硬说外婆是地主,从城里下放到农村改造。

  小的时候,我的身体比较瘦弱,医生说应该到一个山好水美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暑假时妈妈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

  外婆的家在长江边上的木洞,依山傍水,绿树葱笼,出门就能眺望长江。我常常邀约一帮小伙伴,满山坡跑。山上那些野生的刺梅,香葱,松树菌以及其它一些叫不出名的野果,野菜,都丰富着我们采集的乐趣。常常是几个小时玩下来,大家便满栽而归了,那种快乐,真是无以言表。

  外婆不准我们晚上出去,怕出危险,但我们总要想办法偷偷溜出去溜达一圈。特别是夏夜,顶着满天星斗,站在古老的黄桷树下,望着江上点点星火,乘着夏夜的凉风,逮猫,摆一些过时即忘的“龙门阵”,享爱着神仙般的快乐。

  记忆中外婆已经很老了,恐怕有六十岁左右吧。她的个子很瘦小,背有些弯,嘴里已没有几颗牙了,瘪瘪地笑着,那脸上每一道深深浅浅的皱纹,都盛满慈祥。她从不打我,骂我,即使我做错了什么,也只是唠唠叨叨地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记住不在同样的地方跌跤。我爱外婆,还因为外婆总有一些美味的食物给我留着,可以填充我那永远也填不饱的肚皮。

  那时候,属于史无前例的“票证时代”物盗十分匮乏,而我正处于“吃长饭”的时期,因此几乎对所有能下肚的东西都囫囵吞下,根本来不及留意味道。

  外婆家里喂了两只兔子,一有空她就上山办兔草,兔长得又大又肥。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一月就要下抱小兔,一抱往往就是五六只。外婆把小兔送些给附近农民,农民一提起外婆都说她好。

  妈妈来接我,外婆要杀两只大兔。我拦着不让。外婆说:“兔老了,留下几只小免就行了。”外婆到底还是把兔杀了。她喜欢我,家里只有免肉能招待我。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外婆家发生过一件令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大约是六二三年吧,我七八岁时,大灾荒的三年刚刚过去,人们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人们依然在外婆家门前的晒坝上乘凉。水稻已经收割了,远处的稻田里立着一个个的草把子,晒坝上晒着金灿灿的稻谷。在晒坝上乘凉的人们虽然仍旧穿着破旧的衣服,但脸上的笑容多了,谈笑的话语也爽朗了。人们都为有一个好年成而心满意足。这时一个抱着孩子,背着笆篓,面容悲伤憔悴的女人从下面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散乱地贴在额头上。怀里的孩子脸色苍白,一只手无力地垂下,随着女人走路的姿势甩来甩去。细心的外婆最先发觉女人的孩子不对,她对身边的人们说:你们快看,那个女人好像抱着一个死娃儿。人们听了一惊,同时把目光投向那个女人,立刻朝着那女人奔去,果然发现女人抱着的是死去的孩子。人们马上七嘴八舌地问起事由来,女人一看这么多人过问,悲伤之情再也控制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娃儿病了,高烧得厉害,男人不管,她没有钱给娃儿看病,只好拖着,眼看着孩子的病越来越重,她好不容易才借到几块钱,今天早晨天刚麻麻亮,她就背着娃儿从马家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到木洞医院去看病。到了医院,医生一看晚了,经过一阵抢救,孩子还是没能救活。人们听了,一阵唏嘘,有女人还抹了一把眼泪,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安慰。女人接着又哭诉道:她生了五个娃儿,就死了四个,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生的儿子都养不活。人们又是一阵同情、劝慰。

  突然,外婆高声说话了,先是对那女人说:你这个娃儿是来哄娘哄老子的,你还把他抱着干啥?死娃儿你还要抱回家吗?把他甩了,不然以后你的娃儿不好养。不等女人同意,转身又对在她隔壁住的,一个叫华富的十五六岁的孤儿说道:华富,回家拿把锄头,拿个箢篼来。接着又问女人:你还没吃饭吧?又对已经往家走的华富喊道:把我锅里的饭舀一碗来。不一会儿,华富按照外婆的吩咐,拿来了锄头、箢篼,还有一大斗碗堆尖尖的南瓜饭。外婆经常帮助华富,把他当着自己的孙子照看,华富很听外婆的话。

  外婆叫女人把死娃儿放在箢篼里,把饭递给女人,说:妹子,大热天走了几十里的山路,都下午了,你也饿了,别哭了,把饭吃了吧。我叫你兄弟把娃儿拿到竹林里去埋了,你看行不?女人手接过着饭碗,不停地对外婆说着道谢的话。华富扛着锄头,提着箢篼向着竹林走去。女人又追上几步,把一件衣服给孩子盖在身上。接着就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她是真的又累又饿了。边吃饭,边看着华富在晒坝下的竹林边掩埋她的孩子,泪水和着饭一起吞进肚子里。

  吃完饭,外婆又对女人说:回家以后把娃儿穿过的衣服全都不要了,用火烧掉,今后你再养娃儿才好带等等。女人们又劝慰了一阵子,华富回来了,对外婆说事已完了。这时女人从衣兜里摸出一块钱来,递给华富说:我只剩下这一块钱了,兄弟别嫌少,多谢你了。华富怎么也不要,女人一定要给,推辞了一阵,众人都叫华富收下,华富才收下了。女人又对人们,特别是对外婆再三道谢,才继续赶路回家。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时光的流逝带走了我的外婆,也洗去了记忆中的许多痕迹,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然而每年的春节,清明节,我都要和家人一道到外婆坟上祭奠。到我玩耍过的古道上走一走,听听小鸟的叫,看看古镇的变化。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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