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做煤球（乡情）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们居住的这座城市还没有为居民提供家用液化气，因而做煤球生火做饭仍是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我记得家里最后一次做煤球，是在1986年的夏天。那时，家里还有学校给购买的一吨散煤，因而暑假一到，我就借了一辆三轮车，叫上儿子到郊外去挖黄泥。可转了几个地方，才看见一座裸露的山坡，儿子说：“爸，我们就在这儿挖点算了。”可当我们父子俩刚铲了几锹土，从田埂上就跑来一位村民，喊道：“这里的土不能挖!”儿子停下锹，一脸笑容地迎上去，并掏出—支香烟递到他手上说：“师傅，我们只挖一点，做煤球。”那村民接过香烟，儿子马上掏出火柴给他点上，那村民吸了一口烟，说：“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只是你们把土挖松后，—下大雨那泥沙就灌进田里了。”儿子说：“不会的，你看我们用的是铁锹，铲松的土我们都装进车里了。”那村民也许是看在那支香姻的份上，默许了我们继续挖。

　　中午时分，我们父子俩把挖好的三百多斤黄泥运到学校操场。午饭后，我们父子俩提着水桶、铲子和煤球模子来到操场，这时我们那栋楼的几个同事的孩子，见我家做煤球，便纷纷跑来帮忙。那时每家差不多只备一份工具，于是有的孩子回家拿来自家的铲子，有的拿来自家的锄头或煤球模子，有的干脆就从我手上夺去工具。他们都是做煤球的行家里手，不用我安排，就捣黄泥的捣黄泥，砸煤块的砸煤块。而我呢，就拿着一把扫帚把他们砸得到处都是的黄泥和煤扫进煤堆里。

　　真是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这吨煤就和黄泥搅拌好了。这时，儿子就赤着脚在拌好的煤堆里踩，就像牛踩田似的，把那煤踩得略黏。他们便开始用煤球模子扣煤球，一个、两个、三个……不一会工夫，几百个煤球就像列阵似的整整齐齐地排例在操场上。

　　天快黑的时候，那吨煤就都做成煤球了，望着那排例整齐的一千多个煤球，我心里想，明天曝晒一天，晚饭后就可收进煤房了。可天有不测风云，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一家人惊慌失措地拿油布、拿席子，前呼后拥地往操场上跑。我和儿子手忙脚乱地把煤球码成堆，老伴就用油布把成堆的煤球盖上。无奈油布太少，席子太小，那一千多个煤球哪盖得住啊。就在我们一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邻居张老师的儿子拿着一块油布跑了过来，他把油布往我老伴手上一塞，说：“阿姨用这油布盖。”说完，就帮我家收拾煤球。第二天早晨雨停了，我掀开油布一看，只是放在下面靠外的几个煤球被雨水淋泡坏外，其余的安然无恙。下午，在大家的帮助下，一千多个煤球收进煤球房，全家人心头上的石头这才落地。

　　可真正让人省心，还是一年后，这年，我们全家用上了液化气。从此，再也没有烧过煤球，自然也就再也不需要做煤球了，可二十多年过去的这天，已是三十多岁的儿子，突然冒出一句：“多想和邻居的几个哥们，再痛痛快快地做一次煤球。”是啊，在那为油盐柴米操劳的日子里，虽然辛苦，但在那劳累的过程中，又有多少友情和温情令人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