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乡情）

　　1991年，我在圩镇上开了间裁缝店。一天中午，烈日高照，街上行人稀少。突然，马路对面传来了小男孩“卖冰棒”的叫卖声。女儿听到后吵着要我去买。

 

　　我连忙高喊，等一下。

 

　　我急忙来到他的跟前要了二只问：多少钱？

 

　　不要钱。我怕听错了又问，多少。对方回答还是——不要钱。我逼不得已地问，为什么。小男孩深情地望着我回答：嗯，车上的。

 

　　哦，我想起来了。连忙把钱塞给他说，不用找了……

 

　　车上的。是啊。90年我在兴宁县城（临近县）坐车。那天下午好像是过什么节，天下着鹅毛細雨，车站只剩下最后一班车。临近上车时我无意中看到了二个小朋友，神情慌张。我凑过去问，小朋友你们去哪里？

 

　　转水。

 

　　与我同站。你大人呢。

 

　　我妈妈送到这里就回外婆家去了。爸爸瘫痪在床。爸妈离婚了，现妈妈住在外婆家。

 

　　听到这里我感到惊讶。这时我认真地打量着他们：姐姐大概10岁出头，弟弟大概8岁，这么远的路没有大人陪伴。此刻，我心想，我有责任充当一回他们的母亲，一路陪护他们。我领着姐弟上车，一路上跟他们聊天。经过交谈得知他们姐弟是临近大队人，生活艰苦，无依无靠。听得我心里一阵阵心酸。我感到自己对他们的窘境无能为力。到站了，我们一起下车，这时我塞给他一点钱。姐弟望着我不知所措地说了声：这么好心。我们道别了。

 

　　没想到我们还能相遇，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小男孩骑着自行车到处叫卖，过了这个村又到那个村。由于个子小还蹬不上坐包，在单车的三角架中左一脚右一脚艰难地“沉浮”转动着车轮。中午时分，烈日当头，人们都在家休息，可他小小年纪还在为生计奔波。他知道自己是一家之主，必须用幼小的肩膀来去扛起这个家。

 

　　不要钱！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是多么的真诚！多么的感动呀！小男孩——感谢你——在我人生的驿站中你想着我、记住了我。你有感恩的心，你说出的这三个字让我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断学习，感动流泪。

 

　　后来他姐姐来找过我一次，我送去衣服之类的东西给她。她说她爸爸让她以后跟我学裁缝。从那以后再也没遇过他们。我问过堂嫂（因小男孩是堂嫂娘家村里人），打听他们的情况。时过境迁，我为当时没能更多地帮助他们而感到内疚遗憾。

 

　　这个巧合，这个故事，我给儿女们讲过好几次了。想让儿女珍惜自已的生活，想让儿女学习小男孩的坚强，想让儿女学会感恩。写这篇文章时，我又联想起当下，特别是都市，到处都飘来“谢谢”二个字。这二个字本来是好词，但有时让我感到别扭。在生活中，让个座，问个路甚至说句话都会冒出这两个字……总之我心里经常感到不自然。当年在农村我们相遇，都不会说出“感谢”的话，但我们的内心都存有感激。我们生活中要那么多谢谢干嘛？彼此心照不宣的谢谢才是珍贵的。

 

　　二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我非常怀念当年那个卖冰棒的小男孩。不要钱——在我脑子里回荡了无数次。

 

　　今天，我想问一句，当年卖冰棍的小男孩，你们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