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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村茅店月(乡情)

发布于:2014-10-10 08:1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般若梦
  前些日子,姥姥从乡下上坟回来,不住地叹息老家的屋子半边墙已经塌了,村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住了。除了姥爷摇摇头叹息两声外,没有人再去接话,大家默然无语,叹息如风一样从耳边呼啸而去了。然而那叹息却如同涟漪一样,在我的心中一圈一圈儿地荡漾开来,那鸡村茅店月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幼年的时候,爸妈工作忙,我是姥姥家的常客。姥姥家在一个叫做“陈旮”的小村庄里,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姓陈。“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用来形容那时候的村落再贴切不过了。村里人家茶余饭后经常各户窜门,三五成群儿,就着门槛上一坐,大蒲扇一摇,就从太阳西下喷到繁星满天,聊的也无非就是哪家红白喜事儿,乡里见闻。各家的狗也爱热闹,摇着尾巴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主人到处跑,见到同类,欢喜地叫两声,彼此舔舔毛儿,一处儿闹腾两下子继续跑。一年到头,村里也没什么大事儿,也无非就是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忙活着。虽然能说的新闻不多,但啥都能成为聊天的谈资,像天气啊,田里作物的长势啊都能成为乐此不疲的话题。那时候交通不便,进出都得靠步行,条件好一点的,有个脚踏车就能让人羡慕个半死。假如有人从城里赶集或卖菜回来,那他这一个星期有忙的了,挨家挨户挨个喷,城里又发生啥啥趣闻啦!不几天,全村人都已经笑了一遍了。
 
  平淡的日子里也总少不了点花样点缀生活,村里也并非没有大事儿。要说大事儿,得算上唱大戏和打糍粑。
 
  村里每逢年末总会请戏班来搭台唱大戏,唱的有《白蛇传》、《西厢记》之类的爱情故事,也有《花木兰》、《穆桂英挂帅》之类的传奇故事……唱戏当天,戏台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挤满了人头,不光都是本村儿人,邻近几个村里人听说有戏,也忙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蜂拥而来。场地上放有板凳儿也没人坐下来,都直挺挺地堵紧戏台,生怕耽误看戏。有来晚了的,连戏台子的影儿也看不见,叫骂声抱怨声一片,反抗无效之后,无奈之下赶紧拖过板凳儿,站上去,踮着脚,伸着脖子,张着嘴,直着眼瞅。小孩子个子小看不见的,不乐意了,就地打滚儿,半哭半闹地嚷嚷起来,大人见了赶忙抱在臂弯,或让其骑在肩头,“乖娃娃乖乖”地哄起来。戏场周围自然少不了各种叫卖声,卖冰糖葫芦啊,卖瓜子啊……熙熙攘攘的人群聚拢在一团儿,活像一个吵吵嚷嚷的大蜂窝。一声铜锣敲响,大戏开始了,戏台前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只见那描着秀眉,涂着红脸蛋儿的花旦在台上伊伊呀呀地唱起来了。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有的点着烟,眯着眼享受十足地跟着轻声哼唱着。小孩子们虽然多看不懂,却也和大人一样兴奋,不住地拍着肉嘟嘟的小手。有顽皮的孩子,还偷偷溜到戏台后,看花旦小生穿漂亮衣裳,看那台上的武生扎马步,扛大刀,看唱戏的丑角把脸弄得红一道白一道的。总之,唱大戏是最受大人们欢迎的活动,唱戏的这天如同过节,管他田间地头还有啥活,天大事儿别妨碍咱看戏,扔下锄头就结伴儿去往戏台跑,一年的疲劳也仿佛在这一天里得到了安慰。唱大戏也是非常受孩子们欢迎的节目,这一天换上早就盼望已久的新衣服,兜里揣上大人给的几毛零花钱,神气十足地呼朋唤友早早奔到戏场买吃的。唱大戏,让平静的小山村沸腾起来……
 
  “杀年猪,酿米酒,打糍粑,腌腊肉”,是家家迎接新年必不可少的年俗,而打糍粑更是年末的重头戏。那时候乡下打糍粑没有机器,都是靠人工。打糍粑的那一天,村里的大人小孩儿都聚集在一户有着宽敞的堂屋的人家里,这里的堂屋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客厅。这户人家的堂屋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大石臼,石臼的周围有五六个打着赤膊,拿着捣拐的壮汉守在一旁。这时候,陆陆续续有婆婆婶婶或年轻的姑娘用瓷盆端着冒着热气儿的熟糯米饭倒入石臼。等到糯米饭差不多堆满石臼的时候,壮汉中的头儿吆喝一声“开始!”,汉子们就立马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地一边用捣拐狠命地捣石臼中的熟糯米饭,一边围着石臼快速地转动起来。这时一屋子目光的焦点齐齐地聚集在石臼中的糯米饭上!透过热气腾腾的白气,只见那原本松散的糯米团越来越黏糊,紧紧地抱成团儿,变得严密瓷实起来。伴着“嘿哟、嘿哟”有节奏的叫喊声,壮汉们挥汗如雨,浸湿了衣衫。升腾的白气笼罩着堂屋,香甜的米香味也在屋中弥漫开来,一旁等待着的孩子们馋坏了,拉着大人的衣角,不住地拖着奶腔念叨“阿婆,好了没,好了没?”直等着孩子们口水留得老长,围观的大人们肚子都咕咕叫的时候,一声“起”喝出,只见壮汉们熟练灵巧地用捣拐将紧实的糯米团儿整团儿挑起,重重地摔在案板上。早有净手等候多时的主妇们如擀面一样,将面团儿一般的热糍粑团儿擀成薄厚适中的大圆饼状,待这热乎乎的糍粑饼冷却下来,糍粑就打成了!有馋嘴的孩子趁着这擀滚烫的热糍粑的空儿,偷偷扯下一团儿香软的糍粑塞进口里,那滋味要多美有多美!幼年的我,曾经在姥姥家看到打糍粑的全程。我正是那馋嘴偷吃的孩子,偷偷揪一小团儿软乎乎的热糍粑,满心欢喜地塞进口里。那香甜的滋味就这样留在我心里。那样白花花、软绵绵的糍粑,入口即化,似乎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尝到过那样好吃的糍粑了!
 
  这些年来村里的年轻人渐渐都外出务工了,留下年迈体弱的老人和乳臭未干的孩子看管田地。渐渐地,田地也荒芜了,饱经风霜的土坯屋也因为久久无人打理摇摇欲坠了……有人说村落文明的衰败已是历史的必然,然而我却深深地感觉到那平凡古老的小村落中,蕴藏着几千年中华文化的根。传统村落文明因农耕文明的发展而繁盛,也终于随着农耕文明的衰落而逐渐消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历史的车轮从来都是这样,以一往无前的姿势滚滚向前,轰隆而过。然而它碾碎得了花草虫鱼,却碾碎不了生生不息的华夏文明。我始终相信,文化形式的消退并非代表文化的消失,而是在时代的浪潮下,传统村落文明将以全新的面貌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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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莫木兰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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