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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记(乡情)

发布于:2014-10-28 09:2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张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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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背负行囊,奔走在各方陌生的土地,让生命的刻度摇摆在一些异样的风景里。不会基于任何理由,也不为追索任何意义。说走就走,简单出发,让眼睛去流浪,让耳朵去放逐,让心灵去驰骋。我不管这叫“旅行”。

    时常想,和纹丝不动的盘石、巍峨迭翠的山峦、一望无垠的苍穹相比,人生实在太过短暂。这辈子,注定有太多的遗憾和缺失——相识一些好的人,聆听一些好的故事,欣赏一些好的风景,邂逅一些好的际遇······那些溘然长逝的,被岁月的风尘湮没的,因为固执和矜持没有好好珍惜的,都无法再次相逢。一度为生命无法把握的人或事,留下深深浅浅的叹息,后来发现,一切都显得自讨苦吃,无济于事。当你在一隅痛哭流涕时,时间藏在背后狂笑不止。

    流浪成了宣泄情感的一种方式。流浪过的地方,便与之结下了一份情缘。时间久了,如若回忆没有风干,最是思念时,甚而酝酿成了一份乡情,照亮心情的那轮明月,和遥远的故乡一样皎洁。

2
    凤凰古城经过人们口耳相传,已然成为了风景的代名词。慕名而至,心中自然多了一份私心的期待。

    凤凰古城保存尚好,可惜人为的修缮改造太多,无法抵挡地贴满商业旅游的标签,看上去似乎丢失了古城之为“古”的几分厚重和底蕴。但这并不妨碍古城的风景如画,游人如织,毕竟大家慕名而至,都是奔着旅游而来的。古城外面的生活节奏太快,体验古城里面的生活,足以给心灵放一个假。

    古城以连绵起伏、排闼送青的小山为衣,参差错落、鳞次栉比的古宅为裳,脉脉流淌、碧如清螺的沱江为眼,横亘两岸、高低并排的石桥为手,宛如一位温文尔雅、含情脉脉而略显矜持的苗族姑娘,于烟雨蒙蒙的楼台下款款招手。踩着一方方被岁月打磨光滑的青石板,踟躇在一幢幢古香古色的青瓦木楼,徜徉在一条条充满湘西风情的深街长巷,流连于摆满琳琅满目的特色饰物的商铺,触摸着坍圮了岁月光华的古城墙,站在城楼,锈迹斑斑的刀剑火炮静静地等候着时间的发落。这一切,仿佛一代湘西儿女茹毛饮血、筚路蓝缕、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的生命绝唱,在耳畔似真似幻的历史回响,好像是在远古,又好像是在昨天。那是一种深邃而神秘的震撼,经久不息!

    经过苔痕茵绿的古虹桥,顺着石梯拾级而上,伫立在古城楼顶,不经意间被沱江桥底苗族姑娘的山歌吸引。一叶叶小船溯流而上,在碧水蓝天的掩映下缓缓划动,老船手的木桨荡漾起层层涟漪。让人感到,即使不在漓江,也能欣赏到“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山水之美。下了城楼,沿河行走,古朴别致的古宅倒映在波光粼粼中,宛若另一座水上古城欢迎着行人的驻足。石墩砌成的小桥似一枚枚棋子,把泾渭分明楚河汉界联系在一条在线,沱江两岸的游人小心翼翼地踩在这一枚枚棋子上,忘情地走着古城这一盘宛若迷宫一般的棋局。河畔的浣衣女放下背篓,取出砧板,将一摞衣物放在临水石梯上,捣衣声声,裹挟着古城水乡的温情与缱绻,响彻一江春秋。前方的水车不舍昼夜地翻滚着,像一轮古老的时钟,见证了古城的风雨霜雪,生生死死。远处的古塔矗立在通往古街的转角处,夏雨潇潇,没有雨伞的游人匆忙跑到塔底躲雨,塔底顿时变得涌动与喧嚣,唯古塔依旧岿然不动。

    因为骤雨不息,没能看到古城黄昏中的模样。暮色沉沉,古城没有渐渐睡去,而是在闪烁的霓虹灯与璀璨的焰火中进入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比白昼更热闹沸腾的世界。流光溢彩的酒吧、疯狂摇摆的歌厅,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沉沦,放逐,激情,迷幻,浮夸,香槟玫瑰,笙歌不绝,仿佛一夜回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夜上海,那是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浮靡生活。

    翌日清晨,古城在细雨与薄雾的氤氲中颇似一幅水墨丹青画。络绎不绝的行人撑着雨伞,摩肩接踵,让这座古城比平日更显拥挤。

    离开古城后,在吉首滞留一天,在毫不相识的大街小巷行走,有点风尘仆仆的落魄感。

3
    回头一想,拜访这座古城,最让自己欣慰的,不是巧夺天空的石桥,也不是回荡河畔的捣衣声,亦不是那座历经风雨而岿然不动的古塔,单单因为沈从文!

    有人说过,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来到这里以前,对这话不甚理解。但直到此时,不得不承认,选择凤凰古城,多少缘于沈从文。喜欢沈从文,是因为其人其文,其人至真至情,其文至纯至美。一段穿透世俗的爱情,一部经世不朽的《边城》,足以让人顶礼膜拜。

    沈从文故居是我执意要拜访的地方。因为路途不熟,几度迷失,无奈与之错过。担心没能身临其故居一睹风采,酿成遗憾,于是边看地图,便问路人,终于在天黑前找到。和文学大家“见面”,注定是一场不寻常的际遇。

    沈从文故居太不显眼,“隐藏”在深巷长街,连门面也极易忽略,和普通人家的门口别无二致。这和他笔下的湘西世界一样,悠远隐遁,与外面的世界有着天然的屏障相隔。进入这座古四合院中,不大的庭院里放着一口齐腰的陶制水缸,仿佛一方明镜,天光云影徘徊其中。正堂里面摆放着先生的大型石膏头像,乌红的木墙上悬挂着两幅书法,中间是先生的素描肖像。几件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面,有先生的厢房,彰显着“君子固穷”“不改其乐”的高洁情怀;有的房间陈列着先生生前和各位友人的照片,记录了先生沧桑峥嵘的生命轨迹;有的房间摆放着先生的精品著作,历史的尘埃并未掩盖那些珍贵的文集弥散的光辉,经历岁月的洗练和淘沙,它们的文学价值并没有被时间遗忘。看到那本静静躺着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我情不自己一阵唏嘘,要不是先生被主流文学体制边缘化,失去话语权而转向古代服饰研究,他该会给后世读者留下多少精神的饕餮大餐啊!厚厚的一本书,仿佛是先生对当时主流文坛的一声无奈的叹息和最隐忍的对抗。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张已经剥离了漆色的书桌和一把残损的木椅,据导游说,先生的很多著作都是在那张书桌上完成的。昏黄的灯光下,先生端坐在书桌上执笔著文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那么和蔼,那么亲切!

    因为夜色已暝,所以没有瞻仰沈从文墓地。导游说,墓地建在一块狭长的小草坪上,没有坟冢,只有一块6吨多重的天然五彩石,石正面镌刻着沈先生的手迹“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走出沈从文故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也许是因为同为文人,从沈先生熠熠光辉的一生中,得到了知识分子精神或者人格的某种指认,也许是因为太过“逼真”和“现实”,第一次亲身走进沈先生,难以置信,现实反而变得虚幻了。谁说得清楚呢?

4
    流浪的日子,太短也太长。当我坐上返程的火车,才知道和古城相识一场,谁也没有辜负彼此。当我想大声告白的时候,“哐哐”的铁轨声仿佛在提醒我,我该告别,而非告白。我想,这应该并不矛盾。

    流逝的日子逃去如飞,若太过寻常,连回忆也无法留下。贫瘠的日子太多,偶尔一次大胆的缺席,打破既定的囹圄,用心去飞翔,用眼去流浪,倒是能在贫瘠的时光里开出一朵暄妍的太阳花,向美而生!不知什么时候,我意外发觉,关于古城的种种回忆,悄然浸染到了乡情那个狭小的角落。

    从冗余寡味的日子里抽离几许去流浪,让脚步追赶上心灵的旅程,其实很好!把生活托付给某次流浪,倾其所有,等风来,找自己。
                                         
 

责任编辑:熊琼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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