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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龙树(乡情)

发布于:2014-10-30 10:1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清支
    第一次仰起头,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在风中悦动的树叶,斑驳在我的脸上时,我觉着那些很高很高、很远很远处,簇簇的叶子都在闪闪发光呢。

    于是,我问:“那是什么树?”
          
    妈说:“龙树。”

    我问:“它有多少年了?”

    妈说:“一百多年吧,反正我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它就已经这般巨大的样子了,老一辈的人都说它是一百多年的老龙树。”

    “哦”。然后站在树下迎着透过绿荫依旧刺眼的太阳光,我眯缝着双眼,好奇了它很久很久。

    老龙树真的很高很高。粗壮的树干怎么也要十几个六七岁的小伙伴才能把它团团围住,是那种并不怎么精神的浅灰色。在三分之二处,成近乎Y型分岔,Y型的交点处据说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关于往里扔东西会有大不祥的传说,不知道有多少小伙伴们还迷信着,反正我现在依旧敬畏在警告的震慑之中。枝干还算光滑,也就零星、间或几个丑陋的凹凸无致的大疙瘩。根却是粗糙的,满是形形色色的沟壑纵横,龟裂的皮纹无视四季的更迭,毫无秩序地裸露在地面。巨大的树顶活脱脱一把大伞,遮下了巨大一片绿荫。环它垒砌的约摸1.5米高的大圆柱台,周边一环不规则的石头,衬出了它的神圣之感。里围早被踩得铁实的泥土,在某些地方略显锃亮。

    我想就算关于它的来历,并没有流传成一个古老的传说,它也是我们村的神树吧!
       
    就这样站在绿荫下,仰面迎着阳光对这棵老龙树发生了兴趣,是我很小很小时候的事吧,以至于我觉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棵老龙树。我人生的记忆仿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第一次这个村子里的物景开始一个个在我的记忆中走动了……

    龙树在村子大约正中的位置,以它为界,是村子劳作与生活的两番景象。它前面隔条6米左右的土路,是广阔的农田。齐树以后是土房错落的人家。龙树的背后正对着的那户人家,有一半的门是被树干掩了去的。这家的女主人虽不高挑,但却是很多人都称道的匀称与标致,她只生了个独儿子,在村里很多人还不知道打扮的90年代,她简单的收拾也是很招老人们私下妖气的议论了。但也就仅于此保守思想下的议论罢了。路外缘的坎下是一条不到1米宽的水沟,龙树四季皆青的叶子,也有不少是随着这沟水流走的。

    斗鸡、开会是这棵树下最热闹的时候。开会都会开很久很久的样子,尽管如此,散会之后,关于内容还是会有很多人问东问西。那时候我也是内向的,只会拽着母亲的胳膊,眼睛呢就跟着那些同龄孩童在大人堆里乱窜的调皮身影,东看看,西看看。斗鸡的大都是年轻父辈了,人声总是很鼎沸,激动的情态总是很夸张,但我是始终不愿去掺和当中的张牙舞爪的。唯有树干背后那桌总是三三两两七旬以上老人休憩的象棋桌旁,哪怕会蹲到腿麻,我也是很乐意在那一声不吭的。然后就知道了观棋不语便是这类游戏里的君子之行了。

    我喜欢安静,也喜欢看着临处的热闹傻乐。

    还是很经常的,那个女人或者附近几家的人,会在傍晚五六点的时候,抬一碗饭出来坐在树下乘凉,然后很必然的要不断地和过路的人打打招呼,有的没的随便说上几句,一碗饭也吃去了很久的时间。即使碗里没饭了,也要叫人家过来吃饭。偶尔叫到我家的时候,妈也是和别人一样,教我们姊妹答应人家:“好了,家里有人做饭,我们现在回去也能吃了。”然后妈还会习惯性地补上一句:“你家今天倒是忙得快,现在就得闲了。”

    农忙的时候大概是我印象最深的时候了吧,无论是插秧季的农忙,还是收割季的农忙。因为那一阵子家在村子很里面的我,会在老龙树的周围待上比平时都多的时间。农忙的时候很多人是不回去的,因为忙忙自家的,帮帮邻居或者亲戚,这时间一两天内怎么也有得紧。很累很累的时候,家很近也不如在龙树底下坐坐来得凉快和惬意。所以都是出门时带些冷饭,带些芫荽、薄荷或者小葱用辣椒腌了而成的咸菜,中午烈日正红的时候,随便坐到老龙树的根上就吃午饭了,那阵子,城里卖自点水豆腐的会有好几个在村里转着吆喝,大多在树下就会很快卖完的。

    插秧季我们这些孩子倒是很闲的,最多就是被叫去扔扔秧苗,大多时候都是在田埂上乱跑,每年都会有栽到田泥里的小伙伴,他肯定会是接下来几天都很乖的那一个了。秋收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大家都会先把打好的稻谷装袋先运到龙树下。我们很多小孩子都会被三令五申坐在自家的谷袋上守粮的。不过还好这节骨眼上,老龙树也在掉紫黑紫黑的小果子,季末的蜻蜓也很是调皮,总是刻意地离人很近。所以大人走后,捡捡小果子互打、被蜻蜓耍耍,一天还是很快乐的。我发现,红蜻蜓是最难捉到的。黄色的就笨多了,但很多伙伴都不喜欢。只有捉到红蜻蜓才不会放飞,也才会炫耀。我喜欢到路坎下的水沟里捡小果子,透过水的时候凉凉的,可以掩盖被秧叶划后,或者谷毛沾后的辛辣或者毛痒之感。还能看到手伸到水里就好像被折断了的奇妙现象呢。农忙的时候,大概就是我一年中玩得最无所顾忌、最疯的时候了吧,很多东西都会好奇地去看,也去玩。那个时节里的唯一遗憾,想来也只有一直没学会吹响谷桩底端做的巴乌这件事了。

    有一年涨大河水,水光粼粼一片,淹没了所有农田,在与龙树隔着一条路的地方不再上漫了。那一年的那一个多星 期,不止我家的父母很闲,左邻右舍也都很闲,总是晚饭后出了大门聚在大路两旁,大声地讨论落水、收成的事。我记忆清晰的只是听说有人捉回两条大红鲤后,我和妹妹便只顾整晚整晚地琢磨着第二天去捕两条漂亮的红鲤回来,心想哪怕只是看看也好。那时候是真不会懂大人们眉间的忧愁的。不知是不是那一年,还是在所有稻桩都长出新叶的时候,如期吃上了用电饭锅煮来,揭开盖,表面便是一层浓稠得不怎么通透的米浆的新米粥,黏黏的,很是香甜。

    饭后,陆陆续续总是有很多人会不约而同地到龙树下面小坐一下,特别是老人。然而小孩子也是多的,但多是棍棍棒棒,敲敲碰碰,一溜烟便不见人影,一眨眼又踉踉跄跄地跑跳在树根之上了。不知人家的狗儿们也是很喜欢跟在调皮孩子背后玩耍的。

    老龙树对我、妹妹和母亲还有一个不算特别,但算特有的意义。外婆家就在邻村的攀枝花,母亲是有田地需要去打理的,每次擦黑走回家的时候,如果看我们累了,妈总会说,看得到大龙树了,快到家了。然后又拉着我们加快脚步。我们几乎不会在别人家留宿,记忆中,无论多晚,妈都是要回家的。她说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茅草窝。”看龙树因此成了我朝家走时自然而然的习惯。一直持续到初中。那时候经常走夜路,但因为老龙树旁边的人家总是很晚才熄灯,那一角落总是隐约亮着的。一路上的人家那个时间都在看电视,或者聊天打麻将什么的。家里的热闹总是穿透墙壁,和我们漆黑里高一脚低一脚的脚步一起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所以即使沦落到只有我和甜美两个人摸黑回家,看着那棵树走也是不必去害怕什么的。

    老龙树的周围,有早晨的鸡鸣,也有来夜零星的犬吠。人总是不断从日出的熙熙攘攘,到络绎不绝,然后再到夕阳沉去后的熙熙攘攘,这个村庄总是和太阳一起起起落落,周而复始。

    仿佛这个村子的热闹和寂静都是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然而,大约是从我上高中起吧,这样的日子就开始越走越远了。

    那一年,开始了个各种各样的征地,从村头的那片果林开始,各种公司、小区开始在我们周围林立。村里一半的人先行搬走了,一半左右的人还守着这个遗村似的地方,门前屋后的很多自留地都搭起了简易房,然后便是很多外地人的到来。不知道是什么打乱了这个村子的节奏,反正大中午的也会听到亢奋的鸡鸣,犬吠依旧零星,但总会在半夜突然就听到恶狗跟着急促的脚步声追到村头去的叫吼。很多人家的狗都不会放养了。白天黑夜一样的关门闭户。一是陌生人多了,二是很多人家的狗从品种上讲,就已经是很凶的了。印象中,只有那只据说能带来死亡预兆的狼犬依旧在每个不祥之夜的前奏期不变地哀嚎着。

    老龙树呢?

    不确定是因为我长高了,还是周围的楼房越来越多,越来越高了,亦或是因为路坎下的那渠沟水随着消失的农田干涸了的缘故,现在无论目睹还是只是想起那棵树,一缕风烛残年之感都会袭上心头。它真的不再是我充满好奇年岁时的那般高大魁梧了。

    我说不上难过,只是惋惜很多熟悉了十多年的面孔,五六年变得渐渐陌生。一如我蓦然才发现看着老龙树回家是我丢失最快的习惯一样,让人在陌生感突袭的一刻,分不清这五六年的变化到底是渐渐?还是仓促?

    我试图去了解为什么这个村子就这样辜负“众望 ”的变了。

    有人说,是因为先走的人不团结;有人说,是因为一些干部被收买;有人说,是因为不公平;还有人说……

    但到目前我没有听到谁说,是因为城市化不好。

    我们都成年了,也会站在某些立场去谈论村子的变化,我总会若有所思地说上一句:“是因为规划和被规划的人都没有长远目光,也缺了点利众之思和团结之心吧。”但我不敢去高谈阔论。就像听人们谈起那个当上什么官的漂亮又精明的女人时,映射出来的东西给我的感觉是嫉妒还是厌恶,我很不清楚一样。我不再那么坚信谁的品性,也不愿去揣测谁的内心。

    我只知道,老龙树是最后一个走的,而我却也不一定会陪着它走到那个时候。

    求学在外,常常有不想回去的情绪,也许我是真的厌倦了这个和我一起变了的地方。又也许是因为那么恋家的母亲,偶尔也会没头没尾地跟我说:“能留在外面发展就留在外面吧,这个地方也没多少值得留恋的。”

    可是很多个夜深人静,哪怕就是想到触摸老龙树的果实的时候,那种粗糙之感,都让我觉得以前还有大片大片农田可以奔跑的日子,它是比眼前更真实的。以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或是夜深人静的安详又都不断在我的脑海里笑靥如花着。

    也许真的不该过分去想为什么有这棵老龙树的地方,它成了我的故乡……

    老龙树,我想就算一直没有关于它的任何祈福仪式,最后没有一个人会去和它作别,它也是我心中的神树的!
                                             

作者:李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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