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容颜的声音（乡情）

    我最熟悉的，就是你的声音。只要一拿起电话，即便你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咳嗽一下，我就知道是你。但若你站在我背后轻轻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看着你微笑地对我说：“你好。”我就是抓破头皮也想不起你是谁。我回以你同样礼貌的话语和笑容：“你好。请问你是？”你一下就哭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可是不会的，因为只有我的脸上有这么特殊的一个伤疤。这也是当年你们快将我抛弃的理由。当然，这根本就不可能。你在忙，怎么有空和我在这里闲聊。

    我就快记得你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你就走了，眼泪一把又一把。以后每个周末你都给我打来问候的电话，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到村长家，守着那部唯一的电话等它响。

   “喂，是三娃吗？”

   “是。”

   “吃饭了吗？妈妈刚下班就赶紧给你们打电话了，怕你们等得着急。”

   “吃了。”“快问你妈妈也吃饭没有啊。”他们在指挥我。“妈妈，你吃了吗？”

   “呵呵，妈妈吃了。不用替妈妈担心。”

   “嗯。”

   “把电话给奶奶吧，妈妈有话给奶奶说。”

   “好。”

    几乎每周都是如此，对白也似乎永远不变。那成了我们生活的习惯。有次村长家的电话到了半夜都还没响。想不到吧，我居然哭了。他们没哭但是神色慌张，我知道只要他们那个表情，我就哭准没错。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周末，家里收到了一封信，可里面根本就没有信，只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他们说那是你。你？我从他们手里一把抢过照片，仔细端详着它，他们都呵呵地笑了。你稳稳地站着，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半高的皮鞋是粗跟的——好走路。里面是一件红白相间的线衣，比农村的时髦，比城里的略显土气。你一只手放在裤边，另一只就随意地搭在身旁的树上，两旁是飞驰的汽车。是的，你就站在城市道路的绿化带中间。

    可我还是很难把“妈妈”这个名词和你的容貌对上号。我这山里的野孩子皮肤那么黝黑，你的脸却是那么苍白。即使每日在厨房的角落工作不见天日也不至于吧。行，就算是，可是你的脸为什么有那么多像蚯蚓爬过的土地一样的沟壑呢。你看我那不争气的泪水不小心滴到你脸上，居然是顺着那沟壑流的。难道你也哭了？好吧，我知道了，那个每周和我通电话的女人就是你这样的。你就是长这样的。你千万别老得太快呀，下一次你寄照片来难道又要我重新对一下号？但愿那摄影师摄的就是你，不是随便拉了个什么人来敷衍我。那样等我真正见到你的时候才不至于认不出。不过再怎么变，你的变化也比不上我。当年我才四五岁，如今呢？我几乎都能像你一样可以当妈妈了。不，我才不要像你。我只要你回来。


姓名：谭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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