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蔫的五妞（打工）

　　（一）

　　王老蔫家住在一条大山沟里。上趟县城要爬出山沟翻几座山，绕来绕去才能到。这个县山多地少，土地贫脊，老百姓的生活过的总是紧巴巴的。

　　老蔫50多岁了。生性柔和，做起事来慢条斯理。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轻声细语。走起路来双手背在后面，低头搭拉脑的，两眼盯着地，像是想事，又像是睡着似的。你就是喊他几声他好像没听到，也没反应，你就是上去拍他一掌，或是踢他一脚，他最多扭头看看照旧向前走。所以老乡们就给他起个绰号：王老蔫。王老蔫虽说蔫，可心里清楚的像明镜似的。遇事从不糊涂。就拿生孩子来说吧，他一心想要个男孩给王家传宗接代。可他老婆不争气，一气生了4个妞。气的老蔫直骂娘：你她娘的就不能换换样给我生个带把的！生一窝妞就等着天天嫁闺女吧！老婆听了也不示弱，顶着说：生啥不生啥我能当家？你有本事你来生个儿！老子要能生要你干啥？不就是借你这二亩三分地吗！说着说着两人就吵起来了。不生儿子王老蔫誓不罢休。40岁上又让老婆怀上了。本来就是超生的典型，这一怀上可不要紧，成了村里、乡里的超级典型和跟踪目标。两口子也不示弱，开始和上面玩起了捉迷藏。你追我跑，你找我藏。横竖不给你照面。等到孩子足月时，王老蔫把老婆带到山里的一个机井房里。又找了个接生婆，带上家伙等着儿子的出生。生的那天老婆哭天喊地血流了一地，孩子露出半个脑袋，不管怎样用劲就是不出来。急的王老蔫直喊：我的小祖宗，你快出来吧，爹等着抱你呢！接生婆急慌慌的说，老蔫。别喊啦，难产！难产！赶快送县医院。一说难产这可吓坏了王老蔫。急忙跑回家找了几个好邻居，开了一辆小奔马直奔县城。

　　（二）

　　县医院妇产科灯火通明，值班医生一看情况复杂，立刻打电话叫来了主任和付主任。几个人一会诊，立即送手术室剖腹产。老蔫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背着手低着头迈着小八字步，来回转游。有几次差点撞着人也不理会。

　　几个小时后，老蔫的老婆闭着眼睛平静的躺着，推出手术室。孩子留在婴儿室哇哇的哭叫着。老蔫来不及询问老婆的情况就急着问大夫：男孩，女孩？！女孩！大夫一脸严肃的推着病人向病房走去。一听说是女孩，老蔫像散了架似的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喘气。老蔫想：完啦，这下完了，看来我这命里就是五个妞。认命吧！老蔫长叹一口气向病房走去。

　　老蔫前面几个妞长的胖的胖瘦的瘦，要个没个，要样没样。平平淡淡。没有出奇之处。这回老蔫就指望着五妞能长的出人头地，给家增光添彩。所以就起了个好听的名子——王美丽。这王美丽小时侯也看不出个俊丑，说也怪，这妞长到十八、九岁竟然出落成一朵鲜艳的花。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人们见了五妞常常在她身后说，她爹妈的优点都让她捡来啦。你看那鼻子，眼，嘴长的恰到好处，就像画的一样。要个有个，要身段有身段，真是个小美人。人们见了老蔫都说，老蔫，你这是托了那辈子的福啊，生了这么漂亮的闺女。听人夸，老蔫总是列个嘴，笑笑不吭了。

　　这五妞的漂亮远近几十里也是出了名的。长到十八岁上，上门说亲的牵线的，踏破了门。既有官二代又有富二代。有县城的也有城市里。这可忙坏了五妞的爹妈。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可五妞却不以为然，既不去见，也不说个好歹。急的老蔫和老伴指着五妞说：五妞啊，你要把爹娘急死啊！你要个什么样的倒是说个囫囵话啊，闷着头不吭这算个啥啊！说急了王五妞就来一句，爹、娘，你们是想把我卖了不成？我的事你们谁也别管！说罢，收拾几件衣服提个包就向外走。我的小祖宗，你要往哪去？一看五妞要走，娘急的叫开了。我去外面打工去，挣了钱孝顺二老。五妞说。这几年村里和附近村里都有男女中青年外出打工走的。五妞和闺密们也早就商量好外出闯闯，所以父母亲一逼婚，趁这个机会就想向外走。王五妞这一走，急坏了二老，哭天喊地也不管用。五妞照走不误。冷静下来一想，孩大不由娘啊，走就走吧！

　　（三）

　　春节眼看到了，外出打工的人背着行囊，提着大包小包穿的干干净净。笑容满面的陆续回到家里。王五妞走后，隔一段就给家里寄封信说说情况问个好，不让家里操心。半年后就向家里寄钱了。开始是几百，后来是上千，再后来是几千。这下可乐坏了王老蔫。逢人就说，见人就讲，俺五妞寄钱来了！那笑挂在脸上。走起路来再也不是低头搭拉脑袋的样子了，昂首挺胸，见人主动打招呼，然后就说，俺五妞给俺寄钱来了！

　　有一天王老蔫穿了一身很时尚的新制服。在村里笑迷迷的溜达。咦！老蔫，你这衣服咋怎好看啊！在那做的？还没等问话的落音，老蔫就止步，一手扯着衣角说：这是俺五妞给我寄来的。你看看这料，又光滑又軟和咱都没见过。你摸摸！你摸摸！说着就扯着衣服让人家摸。摸过衣服的人立马羡慕的说，老蔫啊，你真有福！五妞在外是干啥的？上班呗！邮来的钱我那几亩地两年的收益都达不到。

　　五妞回来了。五妞真的回来了。回来那一晚，邻居们挤满了一屋。五妞把给爹娘买的东西一样样的摆满了一桌子。让人羡慕的了不得。高兴的爹娘一夜没睡好。更要命的是闺女又给老蔫带来5000元钱。啊！5000元，这是庄稼人种一年地也挣不来的钱。

　　五妞回来过年了。村里人嚷成了个片，都知道王老蔫能挣钱的五妞回来了。五妞笑迷迷的在村里转游。见了面人们招呼她：五妞回来了！回来了！在外干啥工作？上班呗！五妞笑着走过去。人们扭身向后看，觉的五妞真的漂亮极了。大冬天不穿棉衣。穿毛料，里一层，外一层。外加一个小大衣，裹着匀称的身段。嘴唇摸的鲜红。脸蛋粉的白里透红，一头黑瀑布似的烫发披在脑后。散发着清香。一顶园型带边的帽子歪戴在头上，显的性感而浪漫。遇到女孩子就亲热的围一块说个没完。女孩们羡慕极了，吵着要跟她打工去。五妞很大方的说，好，过了年我带你们去。

　　年过了，一帮女孩真的跟五妞走了。半年后这些女孩跟五妞一样给家里寄钱邮东西。家里也是高兴的不得了，问她们在外干啥工作，累不累。都说，上班呗，不累！家里人一听和五妞说的一样也都放心了。有的跑到老蔫家感谢说，多亏了你家的五妞把俺家的孩子带出去，挣大钱又不累，多好。那是！那是！跟俺五妞干还能错了。听说天天唱歌跳舞的多好。俺五妞从小就喜欢唱唱蹦蹦，唱起歌来那嗓子像铜铃似的脆响。听说现在还是个领班的，是个领导了。你五妞混的不错。当初你要是给了人家，哪有现在的日子。哈哈，老蔫大笑起来说，哪能呢，孩子是娘身上一块肉，怎能说送人就送人呢！有的邻居跑来诉苦说;俺那妞在外地也不知干点啥，累死累活的一年下来就落个几千块钱。回来也跟您五妞去吧！好，好。去了保证错不了。回来我和五妞说说让你妞也去，有福大家同享吗！王老蔫现在成了村里的香饽饽。

　　（四）

　　说话间又一个春节来了。五妞又回来了。其她的女孩子们也陆续回来了。个个穿戴靓丽。问她们干什么，都说上班呗！再问工作累不累，都说不累。都学会了描眉画眼的。五妞这次回来更风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到家门口。引的众乡亲围着观看。五妞身穿貂皮大衣，浓装艳抹。从车里跳出来。惊的村民目瞪口呆。那大包小包一个劲的从车屁股后面搬不完。早有人报王老蔫，老两口喜的跑出来挤进人群里，对着五妞乐哈哈的喊着：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年轻的司机临走对着五妞说：王秘书，过了十六我来接你！好！小李，路上慢点。一路顺风！拜拜！五妞用右手捂了一下嘴又将手伸向司机，连喊两声，就扭着腰身，随爹进了家。一阵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给围观的人留下了羡慕和嫉妒。事后有人问老蔫，五妞当秘书啦？多大的官？老蔫自豪的说，你看车接车送的这官也不会小了！有人笑着嘲讽他说，想当初你生了五妞差一点送人，要是真送人了还有你王老蔫的今天！这年月还是要女孩子比男孩子管用！那当然！俺五妞不就是个例子！老蔫很自豪的回应着对方的话。

　　有一次王老蔫神秘而又小心的问五妞：闺女，你这秘书是多大的官？好多人问我，我都说不清。爹，你闺女现在是大世界房屋开发公司经理的秘书。是直接为经理服务的，俺经理对我可好呢！开始我是搞销售房屋的，后来就不让我销售了，给他当秘书，他有什么事都是通过我下达的，下面各部门负责人都看我的眼色行事！啊！我的天呢，这样说你就是个二当家的啊！五妞你咋这样能干啊，成了大经理的贴身秘书，这秘书也不是一般人都能干的，你说是不是？五妞笑了，说：爹，今年我给你盖一套三层的小洋楼。再回来过年咱就住小洋楼！好！好!真是个好闺女。当初你爹非要个儿子，一看你是个小女孩，气的要送人，你看，要是真送了人哪有今天。娘自豪的在一边说。

　　又一年过去了。王老蔫真的盖了一栋三层的小楼。在山村里成了羊群的骆驼，引的村民都来看。都说，这社会变了，真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有本事能挣钱就行。你看人家老蔫家的五妞多能干，说话就给家里盖了一栋楼！咱村里，这十里八村里有儿子的住户多的是，有谁家的儿子给家盖楼了？五妞成了村里人生女孩的榜样和理由。

　　说话间五妞也二十六、七岁了。老蔫两口急着要跟闺女说婆家。说，五妞啊，你的条件这样好，趁年轻赶紧找个吧。爹，娘，你们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二老操心。这一年，五妞邮来一张30万元的存折，嘱咐爹不要给外人讲，要放好。我在那边还有一套单元房。冬有暖气，夏有空调，爹娘方便了也去城里住住！爹娘听了喜得不得了。答应等春暖花开暖了就去城里走一走，看一看。老俩口整天像生活在蜜罐里似的，甜滋滋的，乐哈哈的没个完。

　　春天来了。黄灿灿的油菜花，开的满山都是。惹的蜜蜂飞来飞去。这一天，老蔫正和老伴商量进城看五妞的事，五妞电话来了：爹，你们别来了。我和经理去外地出差，等我不忙了你们再来吧！没等老蔫回话，五妞就挂断了。老蔫很纳闷，也想不通，几天都缓不过劲来。半月后，老蔫家来了几个穿公安制服的人。说：王美丽和老板携款逃跑了。正通辑捉拿他们。你家王美丽是老板的情妇，陷进这个案子里了······

　　这一说，吓的老蔫浑身哆嗦。脑袋立马又蔫了下来。